“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萧琼安说。
“现在?”修竹皱眉:“可上元节是明日。”
萧琼安说:“宜早不宜晚,就今日。”
修竹更好奇了,他问:“是要去做什么吗?”
并非修竹多心,自相识以来,萧琼安对这种热闹素来都是避而远之,上元节逛街这种事情更是和萧琼安三个字格格不入,而且这句宜早不宜晚似乎也显得不太寻常。
“逛街啊。”萧琼安微微一笑,说:“你来谒都半年都还没好好看过谒都繁华的夜市吧,你跟我这么久,我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这话把修竹说的像是他的客人一般,修竹当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气欣赏萧琼安口中的繁华。
萧琼安似是从他的双眸中窥出什么,便说:“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说着抬指敲了敲扶手,笑说:“走了,准备一下。”
日暮鼓动,谒都各处茶坊,酒肆,面店,赌坊,青楼,人来客往,买卖兴旺,车马喧嚣过市,屋舍鳞次栉比,炊烟不断,向城外绵延。
修竹沉默的在一旁,他本以为萧琼安说的准备是准备车马银两,结果出门时他连件衣服都没换,车马更是没有准备,两人一坐一立就这么行走在人群里。
萧琼安说:“你留心着点,谒都街市纵横交错,走丢了很难找得回来时的路。”
许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到这种时候他的警觉性便越是强,他目光一直盯着四周,闻言也只是轻哼了一声,确认无人跟踪才说:“你放心,我看人从没看丢过。”
萧琼安听着这话便明白他误会其中的意思了,但他也不辩解,只说:“那你可看好了。”
他行动不便,街市本就人多,修竹推着他一人便占了两人的道,来往追逐的小娃娃没留神就跑开冲了过来,修竹正要上前,那小娃娃便直愣愣的冲着萧琼安的双腿撞了上去。
萧琼安仓皇想要去扶,却奈何使不上力,还因心急差点摔了下去,修竹按住他,走上前双手叉着小娃娃腋下,将人拎到萧琼安面前,说:“你走路不看人的?差点撞到哥哥了,同他道歉。”
萧琼安闻言错愕的抬首看向修竹,他表情倒像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是小娃娃突然撞过来的,但那毕竟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他没料到修竹会较真,便扯了扯修竹的衣摆,示意他算了,谁知那小娃娃见萧琼安如此好说话,便哇的一声大哭道,“以大欺小,以大欺小。”
周围人听到哭声纷纷回首,修竹平素面对这种事尚能一武力来解决,可是碰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他只有手足无措的份。
在旁人的议论声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秀才遇到兵,“不是我没”
任他态度多诚恳,周围人却都仿若未闻,解释了半天,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难怪行骗之人多以老人和小孩为主,只因为稍稍示弱便能博得同情,同情一泛滥,无罪都是有罪。
萧琼安见他难以应付,在这样下去,就该有人仍鸡蛋了,正要上前帮他解围时,就见修竹从容不迫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钱,递给他身后卖糖人的老先生,问他要了只糖人蹲下来哄,小娃娃果然双眸发亮顿时就不哭了。四周的人见是个奶娃娃向大人要糖,这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便也就各自散开了。
小娃娃抓着糖人,恭恭敬敬的朝萧琼安行了个礼,说:“刚才跑的急撞到你,实非有意,公子见谅。”
话音一落,便转身跑向人群里,顷刻间便被人群淹没,修竹愣愣的看着人群半晌才后知后觉的说:“他这孩子果真是个骗子。”
萧琼安笑道:“不过两个糖人而已,不算骗。”
“你倒挺会慷他人之慨。”修竹转过身对他说:“他撞的是你,结果是讹上我了。”
“那我还你双倍便是。”萧琼安说罢给画糖人的老先生递上一锭银子,说:“麻烦你就照着这位公子的模样来两只。”
两只糖人,这便是他说的尽一尽地主之谊?
糖人铺的先生是为老手艺人,在谒都摆糖人铺子已有十余载,只寥寥几眼便将修竹的模样置于糖板上,不消片刻便成了。
修竹只见过年画娃娃糖人,真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老先生手艺不凡,真的能做出来,当下便说:“一个够了。”
“那可是一锭银子,只要一个糖人?”
修竹眉目一挑,没说话。
老先生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当下便说:“那老拙便再露一手。”
说罢又舀了一勺糖浆,须臾之后,另一人形便成了,老先生说:“我瞧两位公子生的都如此俊俏,想来是亲兄弟,看你们打扮一文一武,家中父母好福气,上元节将至,老拙便祝两位父母康健,兄弟和睦。”
父母康健,当真是奢望。
萧琼安欲要开口解释,却被修竹抢了先,他接过糖人,温声说:“那就借先生吉言。”
萧琼安侧目看着他,看见他张扬肆意的长发垂在后肩,看见他清冷俊逸的下颌棱角分明,和少年那温润的谢锦已经截然不是同一人。
修竹要推着他,便只能将糖人递给萧琼安,边走边说:“小时候,我有个朋友,最喜欢的就是糖人。”
不知是不是看到糖人想起了过去,他说:“我记得,他母亲不让他多食,他就悄悄对那做糖人的师父说,‘将糖浆做成饴糖,用油纸包着。’他就用这个办法将糖悄悄带道学堂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