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汽车进院子的声音,有人在楼下敲门。然后我听见我妈妈的声音。
她进我屋子里来之前我把眼睛闭上,我不想看见她。我跟她说什么啊?
叶海说:“我去做粥。”
我妈妈说:“好啊,你忙。”
她走过床边来看看我,在房子里转一转,走到窗子边拉出椅子坐下来。
我一直听着她的动静。
“嚓”的一声火柴打火的声音——她要在我屋子里吸烟我就受不了了。
我慢慢坐起来,回头对她说:“我还没死呢。你要吸烟请去外面。”
她把火柴轻轻的摇灭了,笑着看着我说:“你这个孩子跟谁学得这么泼辣?在电话里跟我大声吼,说起话来还死啊活啊的,你直接在地上打滚儿得了。”
我咳嗽一声,又昏头昏脑的躺下来。
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她穿着一条细细肩带的蓝裙子,高高绾着发髻,修长的颈子上一条紫金项链,她确实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对不起。”我说。
“…………”
“妈妈我着急。爸爸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我把眼睛闭上,我刚镇定一点。我不想又流眼泪。
她伸手上来拨一拨我额角的头发:“跟我还说对不起啊?姑娘你抬举为娘了。”
我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囔着鼻子,赖吧唧唧的哼着说:“那你跟我保证,”
“嗯。”
“反正你以后不能离开我。”
“要是你爸爸出了一点事儿,我绝不离开你。”她说。
我妈妈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吃着叶海做的粥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床边,面向着书架,离得远远的看那些我积攒的石头。沉默着,看得很仔细,好像那样真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夕阳的光在窗头慢慢的要隐没了,又是一个白天的结束。
我喃喃的说:“怎么又是一天了?”
叶海回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神很陌生,在那一瞬间好像忽然不认识我。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刻,我一直放在枕边的电话响了。
我一下子接起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却连一个“喂”都不敢说出来。
是莫凉的声音在彼端传来:“菲菲?”
“…………”
“刚才部队通知我。军舰已经沉没,可是,大部分的海员却在曾母附近被营救起来。包括你爸爸和我爸爸…………”
“…………”
“就在二十分钟以前。现在他们已经被紧急送到广州军区总医院救治。”
莫凉的一句话,我心上的千斤重石居然被一下子卸下来。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