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卿打量一遍,见这人目光柔和,两颧包肉,说话也从容大方,不像是亡命之徒,加之话里还带有浓重的本地口音,便确定这人不是谢玄又派来刺杀他的,应当真是县里派来接应。
他稍作沉吟,索性道:“既如此,宋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平阳县处于一个四面环山的坳地里,骡子都骑不了,只能步行前往。
在连翻三座山头以后,唐小荷总算受不住,包袱一扔坐地上道:“天呐,我不行了,要走你们走吧,我说什么都得歇一会儿了。”
宋鹤卿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知道她是真的累坏了,便吩咐大家停一停,歇歇再走。
石头见县太爷要歇,立马喜笑颜开凑上前去,用当地话道:“是该歇了,这几座山头难翻的很,以往的大老爷们走着走着便要急眼,转身不去上任的都有,老爷您的耐性算好的了,不愧是当过大官的人。”
话一出口,石头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拍了下头懊恼不已,想解释两句,又怕越解释越乱,一时心慌意乱,拿不定个主意。
宋鹤卿未曾留意这些,双目直直眺望山下那座弹丸大的县城,忽然平静道:“在平阳县里,姓梁的要占多少?”
石头回过神来,算了算,伸出四根手指头道:“回大人,大约要占四成,还有三成是姓余的,是县里除梁姓外的第二大姓,他们与我们梁姓世代通婚,早可算为一家了。再剩下三成,便是先前外地迁来的,姓什么的都有,两只手不见得数过来。”
宋鹤卿“哦”了声,仍旧看着山下的风景,问道:“想必梁族长在当地的威望很大吧。”
他的声音平淡闲适,听不出什么情绪在。
但听在石头的耳朵里,意思便不止于此了。
石头的眼珠骨碌一转,笑道:“大人所言不假,我们族长爱好儒道,遵循祖宗法制,对上对下都是仁爱有加,若到灾荒年间,我们族长是宁可饿死自己,也要把家里的粮食分发县中乡邻,有他这样的人在,乡亲们觉得心安,自然便认他这个族长。这人情味儿一出来了,跟大家商量点什么,便也都好说话。”
宋鹤卿看了石头一眼:“哦?听你这么说,似乎你们县中的民风甚是淳朴。”
石头激动起来,一拍手道:“那是当然了!说出来大人可能不信,我长在这几十年,在县里连小偷小摸都没见过一次,还是到了外面,才知世道险恶。在平阳县,大家夜里睡觉常常连门都懒得去关,别管大姑娘还是小丫头,夜间走路从不带怕的,因为心里清楚,咱们这根本就没有坏心眼儿的人,硬防又防谁呢?我说宋大人,您就等着在我们这享受清闲日子,好好给自己放松些吧。”
说话间,石头没留意脚下,一脚踩入一垛被随意摞在地上的干稻草中。
稻草下有什么东西软中带硬,将石头绊了一跤,重重摔在了地上。
石头骂骂咧咧爬起来,照着那垛稻草便狠踢一脚解气。
稻草被踢走表面一大片,正露出底下一具浑身白花花,后背朝上,已经发青发紫的女尸。
作者有话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辣!明天恢复日六!
第77章平阳县
◎五通神◎
“啊!”
石头一蹿三尺高,吓得差点当场死过去,躲到随从后头便开始放声嚎叫,明知道那是什么,却还不可置信地嚷:“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宋鹤卿上前,扫了眼便移开视线,脱下身上外袍,弯腰披在了尸体身上,道:“很显然,这是具女子的尸体。”
“这里怎么会有尸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头更疯了,随从们也害怕,一大帮人乱成一团。
面对这些人的大惊小怪,宋鹤卿显然淡定的多,不光他,连唐小荷也只是开始震惊了下,接着便没了多少反应,只是不停顺着胸口。毕竟在这之前她已经被人皮灯笼和洞房惨案刺激过了,普通的案发现场,现在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就连多多这么胆小的孩子,面对这些也只是惊呼了下,接着便躲在了阿祭身后不吭声,可见大理寺那鬼地方到底是有多磨砺人。
而此时,“前”大理寺少卿宋大人蹲在尸体跟前,顺口道:“张宝,记。”
唐小荷咳嗽一声,提醒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接着说:“跟我说吧,我这记菜谱的脑子偶尔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宋鹤卿点了下头,重新观察着尸体,启唇道:“尸体位于平阳县外往北三里山头,全身赤-裸,皮肤颜色呈现青紫,无蛆虫,应是在十二个时辰内死亡,现场无血迹——”
他说着,顺手将尸体翻了个面,那瞬间,不仅宋鹤卿面色沉了下去,连他身后的唐小荷都跟着打了个寒颤,腿软差点跪下。
因面朝下趴了太久,尸体血液都在同一方向凝滞,这具女尸整个正面都变成了深紫色,深到发黑,连身上有无伤痕都看不到,视野中紫黑一片,别无二色。
宋鹤卿伸手在女尸脖颈间触碰一二,继续道:“颈上有伤,伤面粗糙不平,呈细长,疑似生前遭绳子紧勒致死,绳子疑似麻绳。”
唐小荷在心中默默记住,看宋鹤卿将衣物重新盖在女尸身上,便道:“没有了吗?”
“有。”宋鹤卿说,“但那不是我可以验的,先将尸体带回衙门再说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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