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宋鹤卿浑身一震,心头被巨大的荒凉所填满,强行迈开步伐。
他刚醒来,衣冠尚不整洁,怎不知难堪。但他迫不及待地想追上她,想道歉,想解释,想说昨晚是他犯浑,是他禽兽,但如果重来一回……他或许还是会那样做。
活了二十多年,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不是断袖,可他也十分清楚,他昨晚,绝非药性作祟一时冲动,他是真的,真的控制不住。
即便是在眼前这般心慌意乱之下,他脑子里所想着的也不是悬崖勒马,不是回头是岸,而是昨晚,那只柔软香腻的手,带给自己的极致欢愉与战栗。
习武之人要的便是个心性坚定,宋鹤卿无比唾弃此刻的自己。
他顿住脚步,恨铁不成钢地猛捶了两下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可无论怎么逼迫自己,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宫道左右,小太监们忙着搬花,注意到反常的大理寺少卿,好心唤道:“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几个给您叫御医啊。”
宋鹤卿放下拳头,摇了摇头,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不必了,多谢。”
说完,他想到唐小荷,忙问:“对了,我身边那位姓唐的小书吏,你们刚刚可否看到他?”
小太监点头道:“唐小荷小兄弟是吧?我见他往宫门那儿跑了,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嘴里也骂骂咧咧,像是被谁给气狠了。”
“罪魁祸首”宋鹤卿拧紧眉头,面上既有懊恼又有担忧,但想到唐小荷既然是往宫门去,那肯定是回大理寺,回大理寺也好,起码安全。
他的心往肚子里放了放,理智回来了不少,决定不急着去碍唐小荷的眼,彼此都冷静下来再说。
他深呼了两口气,平复下来心情,注意到太监抬的所为何花,刚舒展的头眉头又立即皱紧,狐疑道:“金钩吻?坤宁宫里的花怎么会到你们手里。”
小太监道:“这不出了丽嫔娘娘那档子事儿吗,坤宁宫的姑姑们嫌这花晦气,便打发给奴几个,让搬远点解决掉,往后都不让皇后娘娘再瞧见这花。奴开始也怕,毕竟金钩吻是皇后娘娘和陛下当年的定情信物,这贸然搬走,万一娘娘责怪起来——”
宋鹤卿眼眸一亮,当即打断道:“等等?你说这花是娘娘和陛下的什么?”
“定情信物啊。”小太监道,“宫里谁不知道陛下当年折取金钩赠佳人,这都要成为一桩美谈了。哎呀时辰不早了,奴几个先忙了,改日再与宋大人详说。”
但何须改日又何须详说,宋鹤卿仅是得知这一点,便已犹如五雷轰顶,昔日那些难以贯穿的疑点,在此刻全都联络成线,汇聚成型,勾勒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金钩吻,定情信物,丽嫔,皇后,谢氏。
他总算懂了皇后那句“后宫争斗关乎前朝风云”,以及陛下那句“治大国如烹小鲜”,原来看似简单的一桩命案,关系的根本不是后宫,而是如日中天的世家势力,与皇权之间难以填平的鸿沟。
位高权重者,老谋深算者,皆身处风暴而不自知,他宋鹤卿误打误撞,成了窥探到这场风暴前夕的第一人。
不对,不是误打误撞,他从一开始就是被算计其中的,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被提前设计好的,甚至连贬谪平阳县,表面看他只是当了几个月县太爷,紧接着便又官复原职,实际他到了那边,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令当地官员棘手多年的地方宗派,还立出官威,肃了民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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