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哥那里还在遗憾着,老掌柜已经不容置疑地将她和秋白引进了柜台旁的小房间。才一进门,他就责备上了秋白。
“少东家送你过去,就是要你好好侍候姑娘的,你倒好,竟引着姑娘到处乱走。”
锦哥皱眉道:“怎么?我竟不知,秋白原来还是你们少东家的人。”
老掌柜一窒,忙陪笑道:“姑娘误会了……”
“既然如今她是我的人了,”锦哥道,“自然是要听我的话。我要出来,她又如何拦得住?”说着,又看着老掌柜叹了口气道:“恕我无礼,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只是,我还是那个我,不会因为衣衫变了,人就跟着变。老掌柜且不用管我,我心里自有分寸。”
老掌柜望着她,神色变幻了一下,摇头笑道:“真叫大公子说中了。”
锦哥不由一眨眼。周辙,他说什么了?
老掌柜道:“少东家其实早就有交待,若是姑娘想出门逛逛,就让小老儿给姑娘安排人手跟着。”见锦哥蹙眉,老掌柜忙拱手又道:“这京城可不比石桥镇,往来人等复杂,有备总是无患。想来少东家也是被上次的事吓着了,还望姑娘不要怪我们少东家多事。”
锦哥脑海里顿时闪过白凤鸣那阴冷的目光。她不由就沉默了。那件事后,锦哥自觉羞耻,便隐瞒了白凤鸣的名字,只告诉众人她们姐弟是被泼皮缠上,至于周辙信不信,她并不知道。
见她不再反对,老掌柜松了口气,出去向账房先生交待了一句,又进来对锦哥道:“不知姑娘今儿出门,可是有什么事?”
锦哥摇头,“老掌柜不必管我,只要麻烦帮我们找个僻静的角落,我们略坐一坐便回去。”
老掌柜笑道:“既这么着,二楼有间包厢是不对外的,姑娘可以在那里略坐一会儿,小五要过来应该还要得一会儿。”
“小五?!”锦哥记得那个跟在周辙身后的大汉。
老掌柜笑道:“少东家把他留给姑娘差使了。”
锦哥心头一动,“那个,”她不自在地以手掌抹过鼻尖,“周辙他,在哪儿?”
老掌柜笑道:“少东家还有事要处理,听说差不多还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锦哥很想问,这个周辙是不是当年去抄她家的那个周辙,可看看老掌柜,不知为什么,脸颊一阵发热,便问不出口了。
老掌柜一边领着锦哥往二楼去,一边道:“最好的法子,是叫小五跟着姑娘去尚书府,可那府里门第高,姑娘又是个小辈,怕是很难说上话。少东家的意思,叫小五呆在观元巷里听姑娘招呼,只是,姑娘家的老管家是个固执的人,怕是要姑娘说一声才成。”
见他竟考虑得如此琐碎,锦哥眨眨眼,扭头看着别处道了声:“叫你们少东家费心了。”
“哪里,”老掌柜笑道:“我们少东家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是了,锦哥想,他是受父亲嘱托来照顾她们一家的。
她正想到父亲,就听到楼下有人提及了父亲的名讳。
“即便中了状元又如何?各位难道忘了,那宋公宋文省当年也是状元郎,可如今人又安在?还不是因得罪了权贵,不明不白死在诏狱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狐疑
锦哥一怔,不由就扭头看向楼下。
楼下,说话的那人正是刚才跟她搭讪之人。
见他神情激动,说话的声音又大,旁边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青年局促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拉着他的衣袖道:“文祥兄,你太大声了!”
邵文祥甩开那人的手,愤愤地道:“我的声音还太小,竟不能叫天子听到!各位且睁眼看看,如今这朝堂之上,满眼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明明早已调查清楚了淮左营的案子,连首犯都已经处决了,为什么还迟迟不能还宋公一个公道?”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二楼一个锦衣青年隔着栏杆指着他冷笑道:“世上就是因为有你们和宋文省这种沽名钓誉之徒才会不太平!既然当年淮左营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那你就该知道,这案子和护国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宋文省为了自己博名,就枉顾身为御史之责,胡乱诬陷朝廷重臣,也算他还知道羞耻,才会畏罪自杀,你倒好意思在这里替他喊冤叫屈!”
锦哥听了脸上不禁一阵空白,握住楼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着白。
老掌柜不由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叫了声:“宋姑娘?”
锦哥一眨眼,回过神来,随在老掌柜身后上了二楼。
楼下,邵文祥听着那锦衣人的话,顿时就怒了,起身指着那人道:“宋公为人光明磊落,知道自己错了他自会光明正大的道歉,崇德二十二年他就曾公开向被他误弹劾的工部侍郎杨大人致歉,若是他真认为自己错了,他也绝不会自杀,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宋公当年是被人杀害后伪装成自杀的!”
他这话一出,如巨石落进水里,茶馆楼上下顿时一片沸腾。
见锦哥又站住,老掌柜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小声道:“包间里也能听得到。”
锦哥点点头,便不再耽搁,随着老掌柜进了二楼角落处那不起眼的包间。
这包间三面临窗,其中有一面窗便是对着楼下的。锦哥进了那房间后,顾不得打量四周,站在挂了竹帘的窗下,听着那楼上下鼎沸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