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娘的神情平静,转过头看着竹叶儿微微笑道:“叶青岂能不知道我们娘俩儿如今很危险?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李凤娘说完后,嘴角瞬间浮现一丝幸福的笑意,跟叶青纠纠缠缠、拉拉扯扯大半辈子,如今两人虽然不敢说已经是完全心意相通,但最起码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有着极高的默契。
所以李凤娘看似以哀兵姿态在求叶青保护她与赵扩,实则也是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来顺藤摸瓜,看看在左氏兄弟跟荣国公赵师夔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如今波澜诡异的临安局势下,到底只是单纯的宗室之争,还是说有其他朝臣也掺杂于其中。
史弥远是否如叶青所言那般,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还是说只是单方面的荣国公不满自己爵位的原因。所以李凤娘此举可谓是一石二鸟,既能够敲山震虎于左氏兄弟跟荣国公赵师夔,也能够因而从中引蛇出洞,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主使之人。
“您的意思是说……燕王猜中了您真正的目的?”竹叶儿瞪大了眼睛问道,此刻给她一种感觉,仿佛那个精明的皇后又再次回到了李凤娘的身上。
“叶青在临安多逗留一日,史弥远就在临安难以安稳一日,可史弥远长久以来谨小慎微的性格,决定了他在无法看透叶青的目的时,是绝不会贸然出手的。史弥远或者是荣国公赵师夔他们哪里知道,叶青这一次的目标并非是临安,而是自杞、罗甸甚至是大理。但若是想要再为大宋开疆扩土,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叶青显然深谙此道,所以不管如何,扩儿大婚之后,叶青必然是要把矛头直指史弥远。而如此一来,对于扩儿来说,自然也是一个自他继位后,最好的重整朝堂的机会。所以本宫这个时候,岂能够还一心向佛?”李凤娘的双眼此刻显得极为锐利。
微笑着继续转头望雨,李风娘淡淡的说道:“扩儿大婚之后,之所以迟迟不敢有动作,正是因为扩儿对他的疑心未除。依我看,按照那佞臣的谋划,是打算借着跟扩儿君臣和睦的关系,而后在扩儿大婚之后,便会对史弥远动手。但如今正是因为扩儿的原因,使得他不敢有所动作,深怕因而非但不能扳倒史弥远,还会使得他跟扩儿之间的君臣关系持续恶化。所以啊,这个时候我这个皇太后,扩儿最为信任的母后,是该在这个时候推波助澜一把了。”
竹叶儿在一旁听得颇为有些心动跟兴奋,甚至是有些期待的说道:“若是您能够与燕王同心协力,自然就不怕那史弥远,而且……如此一来,圣上就可以利用此契机完全掌控朝堂了。”
“赵师夔想要效仿当年的赵汝愚,身为宗室竟然对朝堂起了野心,本就罪该万死!若还与史弥远暗中勾结,那就该是诛九族了!可我大宋不兴此酷法,但不管如何,本宫也绝不会让赵师夔再过于亲近扩儿。”李凤娘望着雨势,脸色有些冰冷,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笑了下后继续道:“如今啊,关键就看扩儿了,若是扩儿能够解开一些迷惑或者是心结,也许事情也就会更为容易一些了。”
“奴婢相信,以您的智慧与燕王的勇武,必然能够不让奸人得逞。”竹叶儿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不管如何,这些年来,她几乎是切身感受到了叶青跟李凤娘之间的拉拉扯扯、恩恩怨怨,从李凤娘还未出阁一直延续上一次回临安时,李凤娘想要把叶青剁碎了喂狗的恨意,才算是终于淡去。
原本竹叶儿都没有指望过,有朝一日李凤娘会跟叶青联手对敌,但如今看眼下的形势,叶青跟李凤娘多年来的默契也好,还是了解也罢,最终还是让他们二人终于是愿意放下对彼此的警惕之心,毫无缔结的联手在一起了。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一切还要看看扩儿那边的态度才方可下定论。如今扩儿已然长大了,我这个母后,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约束着他,何况有些事情……金人时看天意吧。”李凤娘望着外面雨势的双眸变得有些惆怅,终究是还有一块儿心病在,赵扩与叶青之间,她当然是希望两人之间能够毫无缔结。
李凤娘在慈宁殿内担忧着赵扩的态度与情绪,而勤政殿的韩瑛,则是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放到了赵扩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觉得荣国公所言有几分可信?”赵扩微微叹口气,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便一直坐在这里思索荣国公赵师夔,告诉他的当年发生在宫里的叛乱一事儿。
“奴婢以为荣国公……。”韩瑛蹙眉,此刻她心里同样是矛盾纠结,大婚之日后,赵扩又再次改观对叶青的态度,而且宫里也在第二日便传开,叶青当晚在大庆殿内亲自重挫蒙古国使臣锐气一事儿。
“奴婢以为荣国公怕是嫉妒多一些。”韩瑛最终下结论道。
“为何如此说?”赵扩颇为感兴趣的问道,如今他的脑海里则是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断定当年韩侂胄跟叶青之间谁是谁非,所以眼下韩瑛开口下结论了,那么不管对错,他都想知道韩瑛的理由是什么。
“荣国公显然就是继续您赐封叶青为燕王,所以奴婢觉得他的话不可信。”韩瑛沉思着继续道:“而且,当年发生在宫里的事情,若那韩侂胄不是叛党,那么岂不叶青就是那叛党了?而叶青若是叛党,朝廷又怎么会一直还信任他,特别是皇太后还有竹叶儿姑姑,您可别忘了,在叶青刚刚夺取燕山时,皇太后就跟竹叶儿姑姑跟您保证过,叶青绝不会谋反。而如今也证明,叶青谋反几无可能。所以奴婢不太相信荣国公的话。”
“那你想过没有,不管朝廷信任不信任叶青,可在叛贼韩侂胄被诛不久后,朕就继位了,而那时候朝廷对于叶青的风言风语可比现在要多,甚至就是朕继位的那日,叶青却是选择了在那一日出临安北上。”赵扩有些犹豫的说道。
韩瑛则是微微一笑,神情显得颇为不以为意,看了一眼赵扩后,低头想了半晌,而后抬头道:“那奴婢若是说错了,您可别生气,若是您动怒的话,那奴婢就……不说了。”
“那时候你根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又能够知道什么?何况,就算是你说错了,朕何时怪过你?”赵扩拄着下巴看着韩瑛,脑海里不由想起大婚当日,史弥远跟叶青所提的一龙二凤一事儿。
虽然如今他跟韩瑛之间,也已经突破了男女之防,已经算是夫妻了,但如今终究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看着盯着她的脸颊有些出神的赵扩,韩瑛调皮的在赵扩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掌,而后在赵扩回过神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圣上可还记得跟奴婢提起过您继位一事儿?”
“嗯,记得,怎么了?”赵扩心头没来由有些慌,甚至是有些下意识的要望向如今德寿宫的方向。
“奴婢记得您曾经私下里跟奴婢说,群臣请柬太上皇禅位于您,而太上皇却是不愿意禅位,甚至还高呼让叶青护驾……。”
“不错,这正是朕心中长久以来,无法对叶青释怀的地方,加上朕继位那日,他竟然选择了同一日北上,所以叶青的眼中根本没有朕这个皇帝!”赵扩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不满与怒意。
“您看,你刚刚还说不生气,奴婢现在还没说什么,您就开始动怒了。“韩瑛撅着嘴巴,有些不乐意的撒娇道。
“但此事儿……此事儿朕一直想不通,有心想要当面质问叶青,但又觉得如此是不是显得朕太过于小家子气了……。”赵扩摇摇头,像是要赶走心头的不快似的说道。
“奴婢所想说的,并非是圣上在意的这件事情,而是……而是事情的另一面。”韩瑛打断赵扩的话说道。
“事情的另一面?”赵扩诧异的问道。
韩瑛重重的点点头,舔了舔自己诱人的红唇后,接着解释道:“圣上不是想要判断荣国公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假吗?赵师夔不是旁敲侧击的告诉圣上,叶青才是当年皇宫叛乱夜的叛党,韩侂胄本该是要诛杀叛党之臣吗?”
“是啊,可这跟朕当初继位又有何……。”赵扩盯着韩瑛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不自觉的神色变得有些难堪。
“是啊,若叶青才是皇宫叛乱夜的叛党,那么在群臣请柬太上皇禅位之时,为何太上皇却是召叶青来救驾呢?这岂不是与叶青是叛党一事儿自相矛盾吗?太上皇应该召韩侂胄救驾才是,不是吗?”韩瑛看着赵扩急切的说道,而赵扩的神色,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赵扩意识到了问题的矛盾之处。
“对啊,若叶青是叛党,那么父皇应该召韩侂胄救驾才是,而绝不是喊叶青来救驾。”赵扩呆呆的看着韩瑛,喃喃念着道,但不知为何,接着又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