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到太上皇也只是稍稍一顿,扶好我之后,转过头对太上皇微微欠了个身,道:&ldo;不知典正寺了悟大师入宫,恕连宋未能远迎之罪,大师此番入宫,所谓何事。&rdo;
我一向知道连宋在宫里不用从什么虚礼,即便是对着成筠,也从不必行大礼,可对着太上皇,这只欠了身也忒??
太上皇却没计较什么,点了点头把这个礼带了过去,冲着我们笑道:&ldo;此番入宫,因是了却俗事,自不能端着了悟的名号,龙袍在身定是行君主之道。&rdo;
太上皇把话摆在这里,再清楚明白不过,静安王生前叛变之事,定夺之权回到了我父亲的同胞弟弟手上。他说完这话,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连宋,慢悠悠的踏进屋中,我听见屋内有茶盏打翻的声音,果然成筠对他亲爹的忽然造访也吓了一跳。
我以为这是件好事,比起成筠才登基两年多的道行,太上皇当然更能巧定夺顾全大局,想着两年前他将我送去丽川前的一番话,我渐渐觉得这件事还有转机。
他把书了圣意的绢帛交到我手上,跟我说:&ldo;阿玉,你心中一定很怨恨,但你从小聪明,该知道身在皇家有多少身不由己,又有多少事是牵一发动全身。静安王只有你一个女儿,也因为只你是静安王的女儿,皇族之内,很多时候并不是犯了多大的错,而是谁犯了错。你父亲身后名须由你这个小女孩担着,实在不公平了些。去吧,丽川虽无皇城富庶,但至少能保你平安,那里才是你名副其实的平安城。&rdo;
太上皇说得对,我本不该回来,离开属于我的平安城,我将自己完全没有防备的扔进了斗中之中。
而我回来的原因??我低头苦笑,跟着连宋一起进了屋。
成筠见到连宋身后的我,一脸担忧,这幅忧愁的神色实在不适合他那张清隽的脸,还未等我开口安慰,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扶着我坐到就近的一张椅子上,担心道:&ldo;听说郡主姐姐受了伤,孤很想去探望,可太‐‐&rdo;成筠的话被太上皇一阵轻咳打断,成筠一顿,眉间一颦,没了声音,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被成筠的样子弄得很心软,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我们还是玩伴的时候,那时我常常把犯的错嫁祸给他,他每每被训斥,就是这幅模样,委屈的低着头,可怜巴巴的像是每个人都欠了他一袋子糖。
看着他眼下的阴影,我有些内疚。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年皇帝,却因为我的家事,此番定是弄得他几日烦忧睡不好觉,他平日是那么个爱睡觉的人,睡不好对他来说真真折磨。
我很同情成筠,遂伸手拍了拍他扶在椅子上的胳膊,安慰道:&ldo;圣上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rdo;
连宋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一只手拎起成筠,半提半扶把他挪开我身边,冲着我低声问:&ldo;听说他小的时候还想娶你来的?&rdo;
我老实回答:&ldo;恩。&rdo;连宋听了,面无表情得把忧愁的成筠推了推,我只好不忍心的加上一句:&ldo;后来晓得同宗不能成亲就作罢了。&rdo;连宋听了,挑了挑眉,反问道:&ldo;也就是只因同宗的规矩他才被迫放弃娶你?&rdo;说着面无表情的又推了推,成筠被推得离我老远,到了自家老爹跟前。
太上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带过了连宋对成筠的欺负,成筠一抬眼发现眼前站着的是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看的老爹,万般无奈的又垂下头:&ldo;父皇,这桩事儿子实在拿不了主意,事实是证据确凿,可郡主姐姐和王妃婶娘万万不可??可母后那边??&rdo;
这件事果真牵扯到太后。
那我有些明白为何面圣这件事被安排在青岚苑。十四公主对大将军的爱慕人尽皆知,大约也是借得这个由头,连宋才带着我过来。进宫时小河子半途便下了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虽一向晓得湮澜对连宋的情,却不知道她肯未他这么冒着风险自降身格的谋事,再想到连宋对湮澜的态度,我忽然觉得十四公主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太上皇抬手止住成筠的话,没有即刻回答自己的儿子,反倒是望着我,和蔼道:&ldo;只不过两年,两年前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马上就要嫁作人妇了。&rdo;
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很少有人这么夸赞我,弄得我一时不是很适应,竟觉得有些脸红。想着回答太上皇的话也该起身,正准备摇摇晃晃的扶着椅子起来,太上皇已经补充道:&ldo;你有伤,坐着。&rdo;
&ldo;本来嫁作将军夫人本该是值得喜庆的事情,可此刻成家却出了事,阿玉,你也姓成,那算来,着也是我们自家的事情,你说是不是。&rdo;
我点点头,眼风里却瞥到连宋面上高深莫测的神情。
果然,说完这话,太上皇把话头转向连宋,依旧是老家人和蔼可亲的口气,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ldo;大将军何至于如此,其实,两年多没有见到阿玉,很是想念,她怎么说也是我同胞哥哥唯一的女儿,不知大将军可否退避几刻,让我们叔侄有个叙旧的机会?&rdo;
连宋听了,眉间冷了冷,既而笑答:&ldo;既然成玉已经由圣上亲口许了我,那成玉是我将军府的人,我自然也是半个成家的人,成玉娘家的旧时,我自也想听两耳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