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大明白这话里意思,难道是回答东家那声长辈?不过东家才十六,小了他一圈,说是长辈也不为过。东家的父亲也才三十有二。
至于秦蓁,直接略过了:“林叔可否跟我说说杭蜀绣坊的状况?”
林渊“……”
谈了又有一会,快到未时,秦蓁不得不要回家了。她掏出一眼可见的十个铜子,直接从绣坊这里换袋黄麦面回去。
“现在绣坊拿米粮的地方,可还是原先给秦家我的小厨房供应米粮的木牌,梁老板家?”
东家从闺阁之时就不爱过问这等小事的,宫如雪听到了一怔,继而回答:“是。东家是不是在婆家有困难?这钱不然你拿回去,以后直接来绣坊拿米即可。”
秦蓁摆手,道:“我只需那梁老板每回算我便宜些,不多,五文钱可以买的上好黄麦面,他让一文钱即可。你记得去通告他一声,下回我去的时候,让他让让价,他应该认识我的。至于报酬么,我们整间绣坊的米粮生意,不是又交给他么,希望他不会跟我吝啬这一文钱。”
几个姐妹怪异的相视一眼,宫如雪道:“东家倒不必算得那么仔细。梁老板是个好人,从前他送东西去秦家,没少被姜姨娘挑刺克扣银钱,也没少被东家你解围,他当然认得东家你的。云霜露面去买粮的时候,他尚且说拿米粮本价给我们,东家要是去,有我们这么大生意给他的惠利,就是白送给箫家一家子口粮,他也是愿意的。”
“诶,吃穿住行乃是基本,哪能长久的让人家白送。你照我的话去跟他说便是。”
得知那梁老板这么好说话,秦蓁就安心了。
东家不要很大的便宜,却愣生生从中抠取一文钱毛利,这是何道理?众姐妹苦思无果。
于是优惠从今日算起,秦蓁带回两斤上等的细黄麦面回家,没掺杂得半点谷壳和石灰,而且非常新鲜,重要的是,还有两文钱回到冯氏手中。
就因为这种种好处,把冯氏乐得眉开眼笑,对秦蓁强去赶集的事情,也不恼怒了。
又是劳碌一天清闲下来的夜晚。箫清羽没想到大小姐说到做到,他收拾好柴房回到卧房时,就见地面叠了两层厚厚棉被。连铺盖都给他准备好了……
熄了灯,他认命的走到铺盖边,掀开被子躺下。其实床上也一样的硬,只不过没有旁边那团牵动人心的娇软东西。
箫清羽单手支额,又是只能在地面,从下往上瞻仰大小姐擦香膏的动作。
最初看,只觉得像猴儿挠痒,分外体会不出感觉。如今不知怎么,她的俯首仰颈,一举一动,皆像羽毛一样,在他心尖刮擦过痒痒的感觉。
他亲眼看着那条纤细的黑影,走向床边,躺下。一直到她动也不动,他才收回视线。
手掌交握枕在后脑勺,身旁感觉空空的,箫清羽闭目而不眠。
虽只有两晚,一旦身旁有过温暖,便再难接受孤独。
春季更深露重,长夜寂寥漫漫。
第18章
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秦蓁从一开始怨恼大房的贪婪无厌,拿走了家中维持生计的银两,现在倒庆幸他们的离去,偷得耳边清静。纵然冯氏还是对她有不满之处,尚算一个安分的老人家,不会无故生端。
春风猎猎,凛冽吹拂,不骤然刺骨,却让你汗毛栗栗,一点点侵蚀进皮囊中。即使在家中,有几块泥墙作挡,秦蓁还是用花头巾将头包裹住,减轻风的侵袭。
她头戴花巾站在井口边,双手攀绞着粗绳,提拉木桶。得箫清羽指点后,她将大桶换成小桶,虽还是吃力,不至于被拉得倒退。
就在这时,人未见声先至,欢欢喜喜的声音充斥了前方庭院,还有箫含玉一蹦一跳的动静。这些杂声汇聚起来,直叫秦蓁郁闷头疼。
周氏像个斥候兵一样到处走动。
“哎呀让我数数鸡鸭少了没,每天剩了多少鸡蛋我是不晓得了!只让人记着那鸡蛋都是留给家里考功名的人的……这肥猪脏死了也不洗洗,味儿忒埋汰人。那菜地我还得去检查检查,侍弄好没……”
夹杂着箫弘光郎朗的颂念声:“常骑大宛马,多佩于阗玉。明珠博美姬,黄金酬丽曲……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
这是显摆去城里见识了世面呢,秦蓁却想笑。多说学子出寒门,就算有富家子弟求学的,也不会邀他们这个层次的去攀谈,一堆渴盼学子出人头地的父母,颂点幻想诗句助兴也罢,箫弘光却是早已预见到了未来富贵满堂般,眼中皆是美姬妙曲、金殿传胪。
这时一道人影风一般刮过来,一举拍掉她拉绳的手,扯掉她的头巾,动粗蛮横粗鲁。
盛满水的桶倏然掉落,激起噗通水花,动静格外大,连在里屋的箫清羽,都闻声很快赶了出来。
箫清羽只眼看到大小姐裙摆被水渍溅湿一片,忙走过去,屈膝半跪,挽袖擦拭,边透着责怪又很轻的口气:“怎么回事?那小桶还提不动,就莫要提了,我就在屋,叫我便是。”
他一系列下意识的举动看呆了两个女人。
秦蓁的身心,都仿佛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宛若踩入云端,有些茫然无措,又流连于安稳宁静的焕丽感觉。
她尚未回神,也没来得及接着想下去,就听旁边响起一道冷讽声。
“酸,酸死了!好个狐媚胚子,仗着夫君宠爱,居然敢在家里无法无天!”周氏有些膈应的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