仃因此哭得更加大声,她现在就像个普通小女孩,深怕眼前唯一的依靠忽然倒下去。
“我们现在不能回良妲村。”粟桐抱了抱狂哭不止的小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让仃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她这话是冲着闻皓说得,“我们这个样子一旦回到良妲村,不仅会引起ken先生的怀疑,也容易暴露这次在城镇中的逃亡……卫立言在这附近出现就是为了良妲村的事,近期他肯定会进村,只要他知道我们就是今天逃掉的猎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闻皓一直在沉默中,他十分警觉地盯着起火方向,逃出了这么远,他还是怕会有追兵忽然出现。
一个只知道忠诚的机器不会畏惧死亡,只要闻皓还有强烈的求生欲,他就一定会听从粟桐的建议。
从小受到的服从教育让闻皓整个人倍感痛苦,倘若他的嗓子没有被毁,倘若他没有见过那位叫吴思明的人,他兴许一辈子都会活在ken先生为其编织的象牙塔中,尽职尽责当一个优秀的作品,倘若ken先生为此感到骄傲,他自己也会跟着骄傲。
然而从闻皓嗓子被毁的那天开始,他就深深陷入了惶恐,他发现ken先生能够在挥手间夺走自己所有的东西,别说那些原本就来自于ken先生的身外之物,就是嗓子、眼睛、舌头……这些他原本就有的,也并非真正属于自己。
随着闻皓年纪的增大,这种惶恐非但没有缓和,甚至还日渐加剧,关于嗓子的事情他完全不跟人提起,就算别人询问,也被他用沉默应付过去。天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对ken先生赋予自己的一切都倍感自豪,从糖果和硬币,到一点点刺上去的纹身。
此刻面对粟桐的建议,闻皓却道,“我是ken先生的人,我会将你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他,你休想挑拨离间。”
“你就当我是挑拨离间吧,”粟桐冷笑了一声,“如果卫立言向ken要人,你觉得他会不会将你交出去?”
闻皓一阵沉默。受限于破损的嗓子,他总是非常沉默,只是这一次显然不同寻常,粟桐回头只是看了他一眼,“跟我走吧。”
在大路旁休息了十分钟,各人的气勉强喘匀,虽然身体已经达到极限,腿脚光是站着仍觉酸软,呼吸里还带着灼热血腥气,不过光是走路走一公里还不算太艰难,粟桐三人先进了隔壁村子,偷来颜色相近的衣服,然后找地方换上,确认彼此没有狼狈挂在表面上后,才回到良妲村。
在此期间,粟桐的肩膀已经开始疼,她让仃从旧衣服上撕下布条,包在铁片周围,防止渗出来的血沾染新衣服,又让仃将她身上仅有的钱压在丢衣服的人家院子里,这几户人家都在村子边缘,趁夜色翻墙不容易被发现,加之远处的枪炮声过于密集,岗哨人员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才让粟桐钻了空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回良妲村的路上,闻皓忽然想起这一茬。
连仃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小姑娘对粟桐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要是之前粟桐表现出这么多异常,她早就拔枪威胁了。
这种态度上的缓和,除了源于救命之恩外,还因为仃有些轻微的魂不守舍,眼睛难以定神,粟桐不得不一直拉着她,怕她一不小心栽进地里。
“我是一个生意人,”粟桐还是老一套的说辞,“为了找我朋友才成为尹茶茶的顾问……尹茶茶能看上我,自然是因为我有几分本事,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个废物?”
闻皓沉默一阵后摇了摇头,“你不像生意人。一个简单的生意人不会在神庙中表现得如此镇定,也不会有这么高的道德下限,在外角南偷几件衣服还记得给钱。我以前见过你这样的人……你是警察还是当兵的?”
第230章
仃看起来稳重,刚刚精神层面遭受了重创,全身都还在抖,仍是不忘八卦的心思,一脸质询地抬起目光,试图从粟桐身上看见点更深层次的东西。
“我说了我只是个生意人,”粟桐进行强调,却没有直接否认闻皓的猜测,“这世界上一千种人就有一千种模样,谁说生意人不能生死关头冷静拔萃。闻先生,你跟我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好你才能好,若我不好,你只会更惨。”
粟桐并没有威胁闻皓,现在的闻皓也不需要威胁,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今天晚上这件事从最开始就谬误连篇,只有当自己发现异常时,积极主动选择赴死才是唯一能彰显忠诚的下场,跟着粟桐进入神庙,逃出城镇,最后将追兵引入匪帮地界,甚至还偷换了衣服,试图掩盖一身的死尸腐臭和硝烟味……
这其中任何一点挑出来让ken先生知道,自己都必死无疑,还会在死前受尽□□酷刑,只为了给其它人一个警告。
所以,不管今天晚上闻皓看见了什么猜到了什么,他都必须守口如瓶。
良妲村近在咫尺,夜还不深,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睡觉,灯光像是散落的星星,在土地上留下光与影的痕迹,村子口站了不少人,不只是ken先生,还有卢娜跟琳达,就连穆小枣也在……他们也是被远处的炮火声惊动,看见粟桐三人时,各自都露出了不同的眼神。
“闻皓,”ken先开口,“出什么事了?”
“似乎是匪帮跟另一股势力起了冲突,双方正在持续交火,具体我们也不清楚。”闻皓果然没有说实话,“我们没有进镇子,镇子里太安静了,我觉得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