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单位的同事们应酬,她也会枯坐在一边,根本打不进去他那个群体,喝酒吃饭,说些各家的家长里短,这些她不喜欢,她觉得虚伪。
毕业后就进了市一小当美术老师,后来就嫁给了郑伟,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对于她,是不停的辗转打工,所以也没机会去社交,造成性格有点不合群。
她一直知道郑伟对她多有怨言,男人吗,好面子,在外面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媳妇儿,郑伟同事的媳妇儿,她也接触过几次,不是她矫情,真的说不上来,没有共同语言。
当时她就听郑伟一个很不错的同事,当着她的面说:
“郑伟,你媳妇儿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和咱们根本不是一档次”
听着仿佛好话,落在耳朵里,就有那么些别的含义了,为了这个,回家后郑伟和她吵了一架,直接问到她脸上:
“知不知道他是你老公的顶头上司,你和他老婆拉拉家常,顺着说点好话,能掉块肉啊,总是一副清高的嘴脸,你真以为你是仙女不食烟火啊。。。。。。”
那次是郑伟头一次吼她,话说的毫不客气,当时寒引素就觉得,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平常的温柔体贴哪儿去了。
过后郑伟又低下头哄她,说他那天喝多了,说的话都是酒话,让她别往心里去。寒引素当时也反省了,是不是真是自己太孤僻,和他的同事们都合不来,她也没人讨教,只能和慕枫说。
慕枫当时撇撇嘴说:
“男人都这样,当时追你的时候,你孤僻,他们觉得有个性,你清高,他们觉得有味道,你沉默,他们都觉得有神秘感。娶到手,这些就成了缺点,张爱玲不是说过吗,每个男人都喜欢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月光,娶了红玫瑰,久了,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月光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粒饭,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引素,咱们在学校的时候,你曾经是很多人的红玫瑰和白月光,可是你嫁给了郑伟,之于他,你现在就是米饭粒和蚊子血,这个落差,你要自己调试”
慕枫始终比她有智慧,对于生活感情,她都应付的游刃有余,她的却一团糟:
“寒老师,这是我舅舅”
小卫峰的声音,打断引素飘忽的神思,这才发现小卫峰身后拿着画板的男人,他很高,自己165的高度,目测也就到他的肩膀,他站的笔直,一身军装穿在他身上,越发挺拔。
肩膀上的三星两杠,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神圣不可亵渎,引素不由的后退一步,略仰头,阳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使得这个男人半边脸隐在光影里,看不太清晰,但是那种威严气势,迎面扑来。
“你好,我是小峰的舅舅方振东”
他的声音清晰,钻进耳朵里恍如金石之音。寒引素眨眨眼,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皮肤略黑,脸上棱角分明,几乎每个棱角,都诉说着他是个军人的事实。
寒引素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男人,仿佛天生的军人,浑身上下都有着军人那种严肃冷硬和霸气,唇轻薄的抿成一线,即便此时温和的说着话,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眸光很深,深的几乎不可见底,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看,这样的目光下,寒引素不自觉又退了一小步。
方振东几乎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失望,这种陌生的情绪一起头,便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起来,几乎塞满他所有的情绪。
她不记得他了,一点印象没有,从她清澈的眸子里,方振东只读到了陌生或许还有丝丝惧怕,惧怕?这令方振东说不出的挫败。虽然他一向有些严肃,可让这个小女人惧怕,也足够他郁闷的。
第二次见面,一向不怎么在意女人的方振东,记住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可那个小女人却不记得他了。
艺术中心外头有供家属等候的区域,透过大大通透的玻璃窗,家长们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自己孩子上课的情景。
方振东坐在靠玻璃窗的沙发上,目光忍不住落在里面的寒引素身上,家属等候区的墙上,有几幅油画,小峰进去上课前,偷偷和他说,是他们寒老师画的。
刚才方振东挨个看了一遍,基本都是风景,小桥流水,山里人家,郊外春景,秋色夕阳
方振东不懂这个,只觉得她的画中都仿佛透着一种强烈的思情,角落里有她的签名,辨认了好久,方振东才认出来是寒引素。
这三个字钻进方振东心里,方振东忽然觉得,没有比这三个字更适合里面的小女人了:
“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清。。。。。。”
这个小女人简直就像从江南雾锁烟笼里走出来的,那么澄澈,清明,美丽。脱了外面的大羽绒服,里面穿着一件浅灰色羊绒过膝裙,下面白色的靴子,很是单薄,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显得颇有些风姿楚楚。
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在脑后,别了一支景泰蓝的簪子,垂下明蓝色流苏,有几分古意,却和她的气质奇异的相配。轻缓的讲解着什么,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和刚才打电话时判若两人。
刚才没听见她说什么,可她的神色尖锐凛冽,方振东觉得,她还是眉眼舒展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