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自然明白他们是在讹诈要挟,但眼下山雨yù来风满楼,是决不能让这两位知道不少底细的广东大臣寒心的,否则人心就乱了。更何况,这中间的徐立,更是暂时不能舍弃的人,只能温言安慰,也在头疼着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正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胡惟庸不在乎霍林的死活,但是也恼怒于徐立的多管闲事。却是不知,徐立开始的目的。不过也是为他胡惟庸拉拢人心,不过事情最后失控了而已。绝对不是想要给恩师找麻烦。
永嘉侯朱亮祖开始进京时心中还算踏实些,但总以为在自己的严查之下,那道同肯定找个深山老林隐居,断断不敢抛头露面的。
但是到了京师之后,才知道道同已经在京师之中,而且自己的儿子还差点没有抓住道同,当时心中的滋味,如同打翻了五味酱瓶一般,酸甜苦辣都在里面。
“啪!啪!”
朱亮祖怒不可遏地扇了朱昱两记耳光。威武庄严的脸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像狮子一般咆哮着:
“该死的逆子,谁叫你擅作主张!你怕什么怕,如果调遣所有的家将重重包围,生擒活捉,他道同插翅难飞!”
“孩儿该死,孩儿该死!”朱昱重重地左右开弓地打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骂着:“孩儿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害怕夜长梦多。生出许多麻烦。又怕太过于张扬,惊动了其他衙门,因此孩儿想一杀了之,一了百了。再不必提心吊胆了。”
“啪!”朱亮祖又伸手打了朱昱,啐道:“你这张乌鸦嘴怎地胡乱聒噪,怕什么怕。前怕狼后怕虎,怪不得比不上你哥哥!!”
“你给我听着。虽然未擒杀道同。但是否藏在寺内,也很难说。自然仍需牢牢监视。”
朱昱垂首侍立,连说:“是,是。”
“此外,京师大小寺院,秦淮河两岸,十六楼,富乐院,各处区肆、铺行、廊房等等人烟稠密往来庞杂之地,都要用心侦查。”
“孩儿遵命!”
“再要坏事,为夫就将你送到辽东军中做一个马前卒,干脆死了算了!滚!”
朱昱点头踉跄退出,捂着被打红的脸,肩膀上的镖伤又火炙似的疼痛,看着正站在一旁的哥哥朱暹,心中寓着一腔莫名的仇怨。
“父亲何必为难弟弟呢!”朱暹一直在旁边看书,见弟弟朱昱离去,才抬起头耐心的对朱亮祖说。
“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道同已成了瓮中之鳖,却活活地给溜走了。”
朱暹站起身来,嘲哂道:
“父亲,也不是我说您,你怎么就脱不了当年在军中的匪气呢。”
“你怎么给父亲说话呢……”
“孩儿还是那句话,不必杞人忧天。我就不相信,这个七品知县有什么三头六臂。莫说他在京师像一个没头的苍蝇般的乱撞,即便侥幸苟活,他又向何处去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应天府,谁敢受理他的事情?见皇上,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京师里这么多大人,谁不给父亲您点情面呢?”
朱亮祖毕竟是触犯大明刑律的当事人,尽管有重重铁网保护,层层关系勾连,更有自己开国功臣这皇家金牌抵挡,但还是不无顾虑,说:“万一捅到皇上面前……”
朱暹笑起来了,说:“我看父亲是走火入魔了。上京师告御状,皇帝私访受案情,那都是戏文里编出来的故事,皇上登基以来,父亲见到几个了?侯门似海,皇家九重,谈何容易?痴人说梦而已。”
“可是,皇上设登闻鼓,允许百姓击而引奏。前几年有谕示,今后大小官员并百工技艺之人,应有可言之事,许直至御前奏闻,又有御旨曰:‘天下臣民,凡言事者,实封直达御前。’倘若道同援此二例,万一能面奏皇上……”
“海中捞月、登空摘星,全是妄想。即使道同侥幸窜到右长安门外,没等他走到登闻鼓前,孩儿就有把握将其击杀。至于实封上奏,总得呈交有司,层层上达。父皇乃是开国功勋,又有中书省胡丞相作为后盾,有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父亲您一个侯爷为一个七品知县呈递实封呢?”
朱亮祖觉得朱暹说得非常有理,那颗空悬晃悠的心稍稍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他也亲眼目睹在这道jīng钢筑成的万丈高墙的神圈内,王侯将相们为了他们的私利而残酷地互相倾轧互相搏斗。
但是,天纵英明、圣德无量、以猛治国、赏罚分明的一代明君洪武皇帝虽也惩处几位王侯将相,竟至轰动朝野,传诵天下,普天之下的臣民莫不颂扬皇上是一位大义灭亲、唯德唯馨唯江山社稷的圣明之君;但是皇上对这个神圈之内的人们又给予特殊的圣眷,现在,经朱暹这么一点拨,朱亮祖更感到生活在这个神圈内的安全,保险,尽管在外胡作非为,贪贿走私,触犯刑律,一旦闪回到这个贴有神符的金刚圈内便稳如泰山,逍遥自在。前者,皇帝曾经几次赦免自己便是个例子,明显地触犯了刑律、军法,到头来不是不了了之,烟消云散了么?!
而且,徐立昨夜前来相见,已经表明了丞相大人的立场,肯定是要站在自己这一方维护他们的,让他不要担心,丞相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明王朝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说出的话,就连皇上也会忌惮三分,既然胡惟庸说不会有太大的事情,那么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还没有说,就是徐立告诉他,道同的下落已经知道了,目前在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大夫手里,丞相大人已经请人前去交涉了,相信会快就有结果。
这个事情知道后,朱亮祖更加放心了,刚才对儿子的粗暴,那只是做一个姿态,他有些生气儿子的无能,明明一个可以很省力气的事情,现在弄的这么复杂,如此以来,自己要完完全全的倒向胡惟庸这边了,这一点是作为武将出身的朱亮祖不能忍受的。
也正是这一点,是朱亮祖刚才发火的真正原因,而且更有一个深层次的意,那就是除了儿子朱昱之外,其他参与到鸡鸣寺捕杀道同的人,都不能留了,留下都是后患,他看了儿子朱暹一眼,两人已经有了默契,不用言语,两人便达成了一致。
杀人的眼神在朱暹的眼里一闪,过一会,就出去安排去了。
各种条件齐备,与此同时,涂节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手里握着道同这张王牌,虽然有些棘手,虽然不想和中书省丞相有所冲突,但是总是过不了他想赌一把的决心,将手里的材料准备齐全,综合了道同新近添加的一些,准备第二天在早朝上弹劾朱亮祖。
但是,道同却是要暂时被隐瞒下来,涂节总要为自己留一些退,胡惟庸只是暗示道同的事情,并没有暗示不要弹劾朱亮祖,这样以来,涂节就钻了这个空子,暂时不将道同暴露出去,只弹劾朱亮祖,那样就和胡惟庸不冲突了。
就算是胡惟庸心里不高兴,也挑不出自己的错是不是,想到这里,涂节不由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高兴,做完这一切之后,又跑到后院去找自己的侍妾们玩乐去了。
他要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然后用全部的jīng力,明天去弹劾朱亮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