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食刚毕,雒阳城郡守府内的亭榭中,师徒俩正相对静坐。
今日一大早田丰便已赶到郡守府上,师徒同食。餐几上两人都一言未,默默进食毕,方一起来到这里。
妇人早将几个孩儿拉走,主人如此,气氛自然压抑得紧,仆役、护卫们也远远躲开了去。
焦触乃河南文官中仅次于二田的人物,其妹又为邓季这位主公生下庶长子,甚得看重,尚委其河内太守,闻其之叛,不但邓季心中难过,田丰亦如此。
“唉!”
沉默得许久,邓季终于开口,他长叹口气后,黯然道:“田师,我自问待其不薄,平日只有亲近的,使之从未有疑,缘何此人亦叛?”
自家弟子的心态不是能经得起大打击的,见邓季情绪低落,田丰总不能比之还沮丧,只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此吾亦有过,任其为河内太守,乃吾识人不明!”
自打入这乱世以来,邓季还是第一次遇到亲近人背叛自己,田丰出言相慰,却没什么好效果,邓季又自嘲道:“焦公度亦叛河南,可见我非明主!”
“胡说!”平日虽尽恨其不争,责骂得多,田丰此时却一反常态,振奋起精神,努力劝道:“上古之世,尧舜禹之圣或可无叛。夏殷周此辈却尽多。便是本朝,昔高祖有陈豨、韩信之叛,光武有冯愔、宗歆相争;以今观,天下叛天子者比比皆是,诸侯中丁原、董卓有吕布。韩馥有麴义。袁绍有臧洪。刘虞有公孙,公孙有王门,曹操有张邈、陈宫,圣人之下,再无雄主焉?”
邓季闻言苦笑,古今中外阴谋背叛似乎都是常事,不由问道:“此乃人心难填乎?”
田丰拍掌道:“然也!此辈或因私欲,或因仇怨。或亦公心,自起乱谋,故云亲君子、远小人!然只恨世人愚钝,难分良莠,屡受小人之害!”
“田师所言甚是!”
心中终于好过些,邓季方才问道:“焦触、郝萌之叛,我该如何处置?”
“二人当杀之明正典刑!郝萌无亲族,焦氏之族诛能显威,赦可得仁,由汝自决!”
田丰刚说得这一句。突听院墙外连接有人惊呼出声,接着。一片混乱嘈杂声起。
邓季今日心情不好,被打扰后顿时大怒:“何事如此喧闹?”
没多时,十余名黑铁卫已冲进来,打头的典韦一脸惊恐:“主公,天狗食日!”
刚才师徒俩心绪都沉浸在焦触之叛上,并未现身周光线已暗了许多,听闻典韦之语,皆步出亭来,仰头观望,果然,天空中的烈日已被黑影遮去小半。
这是日食。
才几句话的功夫,外间仆役们已寻到铜锣,乱糟糟地敲打起来,远处街上亦是锣鼓声一片。
巨大的黑影慢慢蚕食着骄阳,四周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到最后,苍穹中星辰依稀可见。
就算来自后世,这样的奇景能亲眼目睹也很不容易,若不是今日心情不佳,邓季说不定都要挥臂欢呼上几声。
似乎是人间的铜锣吓跑天狗,不多时,黑影开始慢慢败退,还世间清明。
待见到骄阳完全重现,府内府外人皆声欢呼,鼎沸震天。
典韦这位勇者一直在站在邓季身旁,面上惊恐难抑,嘴里粗气直喘,以其说是跑过来保护主公,还不如说是在寻求保护,很少看到他能被惊吓成这副模样,倒让邓季晒然而笑,酸涩的心情为之一松。
日食已过,嘈杂声渐平,邓季刚要请田丰继续议事,外间仆役不知谁突然高声喊道:“天狗食日,人间当有妖孽作乱!”
一句无心之语引得里间众人面面相觑,黑铁卫中有人小声问道:“何人为妖孽?”
“焦触作乱,便是妖孽!”旁边已有人跳起来:“当诛全族!”
“胡言乱语!此为天象,与人何干?”邓季大怒,喝止道:“若如此,十常侍之流非妖孽?其等乱时何不见有天狗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