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镜花水月
分好兵马,他折返回营帐,隐约听见有人谈话,孤身站了半晌,听清裴信冲谁无奈地笑。
“再等一会。”
林晗揣度他在跟人议事,不愿进去打扰,便在门口逡巡。哪知候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
他悄悄撩起帐帘,歪头打量。
裴信端坐在小几前,身边空无一人。微弱烛火照亮一隅,勾勒出他削瘦的肩背。
他不禁毛骨悚然,未等告别便匆匆离开,在营砦门口遇着巡视的姜拂。
姜拂记挂着先前的事,胆怯地请了个安。
林晗问:“谁在跟丞相议事?”
姜拂双目懵懂,迟疑道:“议事?”
林晗有些不祥的预感,叹道:“方才听他跟人说话,偷偷瞧了眼,屋里只他一个。”
姜拂战兢回话:“不是头一回了。几天前连夜赶路,宿在民房里,丞相总说有人吵闹,还看见门边有两个小孩追逐嬉戏,让我们把人赶走。”
“军中哪来的小孩?”
林晗正要脱口而出,问他是否糊涂了,紧跟着回想起裴信分派军务时条理清晰的模样,又不像病入膏肓。他凝眉想了想,只能嘱托姜拂护好他,别让他独自待着,便带着人马动身。
夜凉如水,山峦峥嵘,林间暗影叠叠,静谧如坟柩。
马蹄踏过条条溪涧,重重岩土,乘着夜色到达一处山谷。这地界山高林深,林晗兵分三路,两路从侧方突击追赶,一路守在林中封死前路,静待他们自投罗网。
等候多时,林中晨雾腾腾,四面八方弥散出细微的鸟鸣。临近天亮,游荡的白雾染成幽蓝,东面山坡一线白光炽烈耀眼,隐隐透出万千金芒。
一只灰鹞掠过高峻的陡坡。刹那间风声呼啸,草木低伏,山谷另一头传来空荡的喊杀。
林晗心中一紧,潜藏在草叶间,默念道:达戎上钩了。
他目不转睛地锁定声响来处,片刻后便听人喊马嘶,望见一行丢盔弃甲的敌军。胡人跑上山道,两侧鼓声大作,忽然飞箭齐射,密集如雨,驱赶着残兵加紧落荒逃窜。
林晗看准时机,低声令道:“扬旗击鼓,杀!”
一声令下,鼓角齐鸣,藏身密林许久的兰庭卫纵马杀出,瞬息间马蹄下便血流成河。
林晗留守后方,静静观战,望见充做诱饵的一路友军从树林中绕出来,与他麾下一并剿杀胡人。
腥风烈烈,朝阳初升,山道上厮杀渐歇,上套的达戎人死伤过半,剩下的迫于威势投降,被绳索捆成一串,老实地蹲在山坡上。
林晗远远望见清点战俘的姜拂,策马追到她身边。
“伤亡如何?”
姜拂抿唇一笑,面庞迎着清亮的霞光,道:“主公用兵如神,亲率咱们冲杀,士气高昂,杀得达戎抱头鼠窜。只有几人受了轻伤,不碍事。”
兰庭卫正在山谷间收拾战场。林晗定下心神,居高临下地展望。
“他呢?”
林晗轻声开口,话音淡得像是阵微风。
姜拂一时垂眉苦脸,忧惶丧气:“恐是伤了元气,下马歇息去了。”
林晗道:“我去看看。”
平心而论,林晗不信鬼神,这会却有些疑神疑鬼,担心受怕,唯恐裴信身边真绕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匆匆告别姜拂,径自到了军中。守卫却说丞相不在,带着几个人登高看太阳去了。
林晗挑了匹马,沿着崎岖山路左拐右转,终于找见人影。裴信坐在那乘辇车里,四面帘子都束起来了,云间金辉披落在他身上,玄黑袍服映成耀目的白。
他催马到他跟前,看见裴信瞭望着浮动变换的云海,面庞温润,含着些期冀憧憬的笑意。
林晗不知他在期待什么,莫名不愿打扰,只是勒马,静静立着陪他。
裴信道:“这里的云海日出不及空山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