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捏着鞭子下马,站在辇舆旁问:“你还冷么?”
他却前言不搭后语,看向林晗淡笑:“过来,给你瞧个把戏。”
林晗说不出话,心窍像是被什么堵住,窒闷压抑。他默然登上车辕,与他并肩坐着,回首朝天际眺望,云卷云舒,朝阳丹红如血。
裴信摊开手掌,向他示意。林晗咽下一口唾沫,闷声道:“什么都没有。”
那人发出阵轻快的笑,手掌探到他鬓边,飞快抓捏一下,竟然凭空变出件小巧物事,拿给林晗看。
林晗垂下眼帘。原是块果核似的糖。
糖纸皱缩干瘪,灰扑扑的,一眼便知不能再吃了。
林晗鼻子一酸,别过眼睛:“你给我干什么?十多年了,这颗松子糖早就不能吃了。”
裴信拈着糖块,感慨道:“给你看看,我一直都留着,不舍得吃掉。”
林晗摇摇头:“它就是一块糖,过了时机就不能入口了。”
他没来由想到,世间万事也是一样,错过便没有了,只余下遗憾。
有人回头是岸,有人却执念难消,抱憾终身。
裴信从袖中取出一物,道:“拿着,里面是解药。”
林晗循声去看,他将那颗糖藏得无影无踪,掌心躺着块双莲并蒂白玉佩。
林晗震惊不已,握着玉佩反复打量。
“这就是另一块……为何在你这?”
“醉萱花的解药就在里面,吃下它就能想起一切了。”
裴信轻声道,“何去何从,含宁自己决断吧。”
林晗心头一钝,小心翼翼收好玉佩。高处大风翻涌,吹得他面庞麻木冰凉。
裴信面色苍白,凝望着虚空,低声轻喃:“含宁,这里太冷了。”
“我送你回去。”
林晗道。
裴信静静点头,认真端详他片刻,便合上双目,倚靠在车壁上。林晗跃下辇舆,带着几人护送他回营,走到半路,撞见独自来寻人的姜拂。
她眼底殷切,朝林晗低头行过礼,眼巴巴瞅着朱车。
林晗道:“放心,丞相没事,正要回营。”
姜拂紧绷的身躯霎时松懈,道:“附近应该没有达戎人了。依殿下看,何时动身离开好?”
林晗拿不准主意,便一夹马肚,骑行在车辇右侧,朝里头问话。
“事不宜迟,要不休整一刻,及时上路?”
木轮碾过山道,轮轴吱嘎作响。许久没人应声,林晗凝眉扬手,叫停后方几个护卫。
辇车悠悠停下,他屏紧呼吸,喉头一涩。
“丞相?”
林晗翻身下马,倚近车驾,缓缓掀开帘幕一角。裴信像是睡熟了,双目轻合,神色宁静。
天空云雾奔涌,蓦然遮住喷薄的朝阳,林间一片阴冷晦暗。林晗被股寒意击中,浑身结成了冰柱,艰难伸手,颤巍巍探上他颈脉。
触碰到的一瞬,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手指太冷,还是这人眨眼间便换了里子,变成一尊冰冷的石块。
姜拂紧盯着他动作,猛然感知到什么,发出声绝望凄怆的呜咽,眼中热泪滚滚。
林晗放下帷幔,心脏剧烈碰撞。他迟迟回不过神,双目冷清空洞,宛如行尸走肉般发令。
“无事……兰庭卫就地休整,一刻后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