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入目的,仍是一层纱帘,只不过,这纯白近乎透明的帘幕,实在不能有效地阻挡人们的目光,李珣更是视其如无物,灼灼的目光当先盯在了这位女国师的脸上。
他眼前荡起了一层水雾,正如清晨湖面上,那淡淡的一缕水烟,似有若无,却迷茫不定。透过这层雾气,所看到的一切都近于虚幻──李珣呆了一呆,他的脑子里有些迷糊,这奇特的感觉来得好生奇怪!
而在下一刻,他蓦然发觉,他根本还未看到女国师的脸!
怎么回事?
当他整理着有些混乱的思绪之时,青幢宝盖已至近前,他皱起眉头,又向那里看了一眼,这时,他心头却猛地一悸!
也在此刻,玉辟邪忽生感应,清凉之气在心窝里一转,猛地蔓延全身,其势之迅速,先前从未有过!
李珣只觉得全身发凉,这或许是因为玉辟邪的功效,但更重要的是,那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的寒流,以玉辟邪也无法抵挡的强势,直散入四肢百骸。
他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咦,声音之清晰,就像是在一处深入地下的洞窟里,钟乳石上滴落的一点冰冷水滴,悠悠声响,清凉得让人全身毛孔都舒开了。偏在又一次闭合时,摄入的尽是森森寒气。
就这么一下子,李珣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都要被凝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正好到达正前方的大罗清妙伞,薄纱之后,一双明眸正往这边看来。这一双眸子里,有些许的好奇,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视眼前众生如刍狗,操其生死于掌指之间的无谓和平淡。
冷不防地迎上这样的眼神,李珣险些被吓得尖叫起来。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天妖凤凰!
目光敛去,李珣软倒在地,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虚弱得连指尖也动弹不得了!
随着皇帝的仪仗远去,百姓都爬起身来,在金吾卫的控制下离开了。
李珣行尸走肉般随着人潮前行,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念头:“京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她是谁?”
“此地不可久留!”
脑子逐渐恢复清明后,李珣的理智发出了警告。
那女国师绝不是人间界中人,即使是在通玄界,她恐怕也算是妖凤那一个级数的;若对他不屑一顾就罢了,但万一生出兴趣,那后果必定糟糕!
李珣隐隐觉得,放着飞仙修道的正事不干,跑到人间界做国师,且又有那样眼神的家伙,必定不是正路之人。
“不如先去外地避避风头?”李珣心中盘算着。
在京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每日潜形匿迹,像狗一样的活着,便是怕被血散人察觉自己的行踪,现在又好死不死地碰上了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国师。
若还硬着头皮留下,恐怕小命将会不保!
而且,在他内心深处,还有另一层心思──万一碰到熟人,又该如何是好?
林阁的死讯,想必已被祈碧带回了山上,宗门之内,也应有极大震撼,必会派人前去天都峰,查探详情。
天都峰距嵩京不过数十里路,御剑飞行,瞬息可至,若他在街上游荡之时,被哪个师长、师兄碰到,他又该做何说辞?
师长、师兄们,又会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他?
这都是李珣不敢也无法面对的。
这几日,他夜里总是看着天空,生怕有一道本门剑光飞至,那种心虚、羞愧、恐惧交杂的心思,已让他难堪重负,此时离去,或许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至于血魇一事,时间还早,便是留连此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不如出去散散心也好。
心中打定主意,他当即打点行装,绕向西城──因为东城中有血散人,北城之外是天都峰,而南城郊祭天处则是那位神秘的女国师,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西城才是最安全的了!
李珣也不敢御剑,从隐秘处取了青玉后,便一路疾行,要在晚间城门关闭之前出城,然后有多远就跑多远,等过了一阵子之后再回来。
随着皇帝銮驾过去,南城总算恢复了几分人气,路上也能见到些行人。李珣这“富家公子”埋头走路的样子,总算也不引人侧目了。
他修为已有小成,此时在脚下暗施步法,表面上不过是寻常走路,可脚下却实在不慢,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西城大门处,而此时天色渐晚,他再不敢耽搁,吸了一口气,便要走出城门。
出了这里,找个没人的僻静处,他便可御剑飞行,到时,谁也奈何不了他了!
此时嵩京城门管制,外松内紧,对进城之人,多是盘查甚严;但对出城的,则不太在意,李珣总算顺利出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脚下发力,转眼间就把城门甩得远了。
眼见行人渐稀,天色昏暗,李珣手扶剑柄,眼中开始寻找僻静处,准备御剑离开。
“这便要走了吗?”似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响在他耳边,乍一听去,李珣竟听不出其中性别的分野,只觉得这阴柔悦耳的声音,如同地下暗河般冷寂深邃,令人探不清底细,摸不着边际。
他身上一僵,干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才偏转脖子,循着声音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