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市整形美容医院全院上下都被主持人追光的死震惊了。
各种各样版本的流言飞快地散布开来。传说最多的是高长河。有的说他手术中间离岗去泡妞;有的说他嫌主持人没有单给他钱而不愿多管;还有的说他与主持人是情敌,曾经为了一个女演员在病房争吵过。
传言第二多的是方小文,说他考高长河的研究生时就给高长河送过多少多少礼,说这次高长河本来是想亲自做的,但是方小文又是事先送了礼求了他,他才把这次机会给了方小文;还说方小文是同性恋,曾对追光表示过特殊兴趣,被追光拒绝了,他就下了毒手。
传言第三多的是麻醉师老毕,说他没拿着钱以前给谁都不卖力气;而且说他用药从来没准儿,一直混到现在都靠运气好……
这些传言都陆陆续续传到了许蕙云耳朵里。
两天来,许蕙云的工作就是在省调查组到来之前,把与这次手术有关的所有档案材料整理齐备,其中包括医院和外科的各种规章制度,死者在本院就医的病历和所有记录,体温单、医嘱单、化验单(检验报告),手术同意书、手术及麻醉记录单,患者抢救记录,死亡病例讨论记录,每一个参加手术的人员的简历,甚至几次手术期间的病房和手术室的交班日志等等。
这天早晨,许蕙云不到八点就进了办公室,发现处长老黄竟然比她来得还早。
老黄资格很老,曾经还支援过非洲,去过坦桑尼亚医疗队;现任市卫生局局长王子强是他的同班同学。但是因为他处世琐碎,爱拘泥于细节,上下级关系都不够好,长年不得志,因此他也养成了见什么都不份的习惯,大家背后叫他“愤老”,是对应着社会上的“愤青”而言的。
老黄正在扫地,见小许进来,他就直起身,眼睛斜着,猛不丁地问她,怎么回事?
小许不明白,就反问他,什么怎么回事?
他眼睛向门后一瞟,说,那是什么?
小许突然想起那块白色丝毯,她把它搭在门后已经快两天了!她只好说,哦,是我的。
老黄说,我知道是你的。他走过去用手抓了一把,散开,又抓了一下,又散开,说,……挺软的嘛!好东西啊!干嘛在这儿洗啊?
小许一时间无言以答。她险些脱口而出说前天值班没事才洗的,可是转念一想,不能让他算出来是哪天,否则就有可能暴露她和高长河的事情。
老黄追问,怎么不说话?
小许急中生智,忙说,谁不说话了?人家刚洗干净,你就用大脏手摸,多心疼哪!这是我上次上街买的,要两百块哪,就因为是脏的,才打的折。抽空洗洗,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
老黄一看白丝毯上果然有两个大手印,就笑了,说,我也没说怎么了,就是问问呗!
小许不依不饶地说,您哪,就关心这些小事,跟我妈似的,……唉,我只好再洗一遍了。
老黄忙说,哎,别别别,听说今天市里电视台的要来拍新闻,你还是先让它干了吧,以后再说洗不洗的事儿!
医院上下都已经得到通知,省里的调查组今天就到。
老院长金开复前一天晚上亲自召开院长办公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三点。老黄作为医务处长也参加了。会上,一正三副几个院长对此次事故中医院方面应该承担多大责任意见不一,甚至争吵起来。有的认为应该是医生个人承担责任,有的认为医院出医疗事故是难免的,医院本该把责任承担起来;至于个人,该行政处罚还是刑事处罚,要由法院来判。
老黄问,今天省里的调查组就来,材料准备好了吗?
小许说,不是早交给您了吗?
老黄说,我是问还有没有新的情况?
小许笑了,说,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新的情况?
老黄说,你怎么这么不严肃?死人的事是好笑的?我的意思是,你把这些材料留底了没有?
小许说,你没说过要留底呀!你什么时候说的?
老黄把一包材料拿出来,说,你怎么这么笨哪?这些病历档案都是独一份,一交出去就没了!这还不懂?快去!复印去!印三份留着!
小许说,是,妈!
老黄在她身后立即反驳道,谁是你妈!
小许走了以后,老黄又来到门后,把白丝毯摸了又摸,若有所思。
许蕙云是高长河从泌尿外科调过来的。当时,医务处有三个人。由于一年前市里就要求每个医院都要包一至两个社区的医疗保健工作,建立医疗站,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医务处。副处长非常积极,带着一个科员就去了,把这件事情大包大揽下来。结果一炮打响,影响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