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问你,可以给我一张买生猪的介绍信条吗?”李小琴偏着脑袋问。
陈志国点头,“可以。”
答应这么快,李小琴还真有些疑惑了,偏头又问,“不问我干啥?”
陈志国反身朝村委会走,说道:“那是你的事。”
这鳏夫,倒是蛮爽快的,李小琴忍不住将陈志国的背影多看两眼。
村委会余下的干部看到郝村长那边出事了,纷纷跑上去解围,陈志国走入先前开会的办公室,两米宽的长型办公桌上有本文件夹,他取出一张白纸,取下左上口袋外盖别着的钢笔,俯首刷刷刷写申请,楷体字迹整整齐齐,一笔不苟,有点好看,李小琴控制不住地探头多瞄两眼。
“这是条子,直接给对方就可以。”陈志国的声音让李小琴清醒过来。
“往后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陈志国见她接走纸条,折叠揣进口袋里,便退步离开,关切地说了两句。昨天虎崖事件时看出妹子的聪明与智慧,是跟小时候爱哭鼻子,胆小弱懦有极大反差,都不像个十六岁的人。可今天看到李小琴被朱寡妇打骂就晕倒,觉得她也蛮弱的,家里爹死又遭遇被亲人祸害的孽,作为领导干部得多主动关照。
“我叫陈志国,也是芭蕉村的人,但因某些个人原因你可能没怎么见过我,但是我不是坏人,你以后叫我志国哥吧,遇到解不了的问题就来找我。”陈志国说道。
李小琴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也应该三十出头了吧?我叫你哥适合吗?”
别以为她不清楚陈志国心里的弯弯绕绕,这么老的牛还想着吃嫩草,呸。
“我才二十五岁。”陈志国黑着脸说。
李小琴惊讶地挑了下眉,然后恍然的点点头,说道:”二十五那也很老了,我一个十六岁的喊你哥不合适,喊叔吧。志国叔,谢谢你的关照,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
二十五就老了?就算二十五比她也就大九岁,至于喊叔吗?陈志国对李小琴有些无语,不想再理她了。
走出办公室时李小琴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淡笑,在农村喊哥哥妹妹的,只要姓氏不同,没有亲戚关系,是可以处对象结婚的,但叔叔侄女甭管有无亲戚关系,那都是乱了辈分的,她这么喊陈志国,看他还有脸娶自己不,陈志国若再没点自知之明,到时,她就拿辈分这个找村干部说事。
李小琴走出村委会,穿草绿色的军装,胸前佩戴毛主席像章,腰扎皮带足蹬解放鞋的知青许建设从树林里钻出来,看到她的背影,眼睛都亮了几分。才十六岁的年纪却出落得比村里哪一个妹子都水灵,知青队那帮女同学的气质也比不过她的,尤其一双顾盼生辉的漂亮大眼睛,我见犹怜。
一身尖领子碎花连衣裙的陈凤霞随他钻出树林,看到李小琴时忍不住说起了坏话,“建设哥,跟你说,她变个人了,昨天不是领着一帮人上虎崖吗,胆子大着咧,也不怕被老虎叼走吃了。昨晚跟我妈上她家,目中无人,爱理不理的。我看八成是中邪了的。”
许建设皱了皱眉,“上面的禁止宣扬封建迷信,以后这种话你可别再说了。跟你妈也得保持距离,不然哪天闹出啥幺蛾子有你后悔的。”
“我没说假话嘛,她就是变了,我前两天碰着她,那时候她压根不是这样。”心上人头次给自己摆脸色,陈凤霞心里很不爽快,朝李小琴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
“好好好,不说她了。我先去知青队,你稍后再来,可别让人看出我俩一起的。”
“嗯,听你的。”陈凤霞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等许建设猫腰快速跑到马路上,走得一百米的距离了,她才左右张望然后小心警惕地猫腰跑到路面。
李小琴按照记忆中对大河村的路线,走了半小时才找到入村的方向,七十年代的农村普遍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满山的绿色,溪水涓涓清澈见底,蓝天白云小草和野花,宁静得宛如一幅绝妙的山水画,连空气都是香甜的,这是十多二十年后的村庄无法享受的美,就是太穷,家家户户都是泥巴堆积的房,墙不避风,瓦不挡雨的。七六年上级领导感觉到了知青下乡的问题严重性,出了文件,但依然有很多知识青年被分配或甘愿到农村劳作磨炼,这大河村和芭蕉村一样,随处可见穿草绿旧军装,腰际扎上棕色武装带,胳膊上佩戴着红卫兵袖章的十多岁知青,或在田间扛着锄头闷头干活,或举着金竹扫认真打扫路面。
李小琴沿着村子小路走着,看着过往的知青穿着打扮,对七十年代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了,每天晚上噩梦不断,但她确确实实回到七十年代,她打心底的珍惜这次的生命,并发誓要努力好好活着,上辈子活得那么凄惨,好吃好穿的都没咋享受,这辈子她得好好挣钱,精彩地活着。
李小琴拉着路过的女知青询问买生猪的人家,按照指示的路线走了七八分钟才找到人家院门口,这家也是泥巴堆积的房子,拢共三间,左右旁的主人中间的是里屋,平常吃饭会客啥的,李小琴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刚要举手敲门,吱呀一声院门敞开了,穿着深灰色布衣的李小东走了出来,满脸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