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本德里克斯先生,你没得到她的信任。”
“也许,神父,你的结论下得过于草率。人们可能对你的信仰感兴趣,问一些有关的问题,但未必就会想要成为天主教徒。”接着我又赶快对亨利说,“现在再去改变一切会很荒唐。事情该怎么做都已交代出去,朋友们已经收到了请柬。萨拉从来就不是一个狂热的人,她绝不会因为一时心血来潮而给别人带来任何的不方便。说到底,”我两眼盯着亨利,紧逼不放地说,“那个仪式将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基督教仪式,而萨拉连基督徒都不是,反正我们没有看到她是基督徒的任何迹象。不过你出点钱给克朗普顿神父,让他为萨拉做个弥撒总是可以的。”
“那倒不必,今早我刚做完一个弥撒。”神父用放在腿上的手做了个动作,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直挺挺的坐姿。这情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看到炸弹落下后,一堵结实的墙壁移动,往一边歪倒下来一般。“我每天主持弥撒时都会提到她的。”他说。
亨利如释重负、仿佛事情就此了结了似的说:“你真是慈悲为怀,神父。”说着他用手挪了一下烟盒。
“对你这样说似乎有点奇怪和冒失,迈尔斯先生,不过我想你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是个多么好的女人。”
“她是我的一切。”亨利说。
“很多人都爱她。”我说。
克朗普顿神父把目光转向我,样子活像是一位小学校长听到了教室后排一个拖鼻涕的小家伙的插话。
“也许爱得不够。”他说。
“好吧,”我说,“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我觉得我们现在不能再变了,神父。那样做的话会引起很多议论的。你不想让人议论吧,亨利?”
“不想,哦,不想。”
“《泰晤士报》上有插登的广告。我们将不得不登一则更正启事。人们会注意到这类东西。它会引起议论。你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亨利。然后还得发电报,很多人会已经把花圈送到了火葬场。你明白我的意思,神父。”
“我不敢说自己明白。”
“你要求的事情是不合理的。”
“你似乎有一套很奇怪的价值观念,本德里克斯先生。”
“不过想必你并不相信火化会影响遗体的复活吧,神父?”
“当然不相信。我已经把我的道理讲给你们听了。如果迈尔斯先生觉得这些道理不够充分,那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说完,他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的模样可真是丑啊。他身子长两腿短,坐着时至少看上去还有点威严,而一旦站起来,个头便显得出人意料的矮,仿佛身子猛然间被人去掉了一大截似的。
亨利说:“你要是稍早来一点就好了,神父。请不要认为……”
“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错,迈尔斯先生。”
“也许你是认为我有错吧,神父?”我故意无礼地问道。
“噢,别担心,本德里克斯先生,你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对她有影响了。”我想是神父听取忏悔的告解室教会了一个人仇恨。他向亨利伸出了手,但背转过身去没理我。我想对他说:你把我想错了。我恨的并不是萨拉。你把亨利也想错了。让萨拉堕落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想为自己辩解说“我爱她”,因为在告解室里他们肯定会学会如何辨别这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