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读的漫画,在长大之后可能会变得讨厌起来。反过来说,以前读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小说,到了现在则可能会读得津津有味。
讨厌曾经喜欢的人,喜欢上曾经讨厌的人,不再关心过去有价值的东西,为之前扔掉的东西感到惋惜——假如不断反复这样的过程就是人生、就是生存的话,要说觉得不空虚,那也是骗人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珍惜每一瞬间好好生存下去——这样的句子是如此的冠冕堂皇,同时也是如此的空虚。
原本视为回忆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间忘掉;原本当废物扔掉的东西,后来才发现是必需品——如果开始这样想的话,那么人生恐怕就只剩下后悔了吧。
我到底应该对沼地说些什么才好呢——果然是应该对她说「把我的左手还给我」吗?我是不是应该装成一个主动把损失揽到自己身上、一根筋撑到底的家伙呢?
但是我却没能说出口。
连道谢的话语也说不出。
到最后,我也只是甘于被动,甘于随波逐流,当然也没能为她做任何事。明明好不容易才跟自己找寻多日的她见上面,而且是她主动来找自己见面,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只不过是听了她的一番话。
然后感到无比失落——让心情变得一片灰暗而已。
我本来以为自己度过的是一场相当严酷的人生——但是跟沼地相比的话,那是多么肤浅的想法啊。当然,那样的东西也不是可以用来互相比较的。
不过在回到家之后,我也没心情干任何事,只是慵懒地趴伏在自己零乱房间里铺着的被子上面。
就连脱掉校服也觉得麻烦。
但是,决不能把校服弄得起皱的常识以及类似例行公事般的条件反射,似乎在无意识中起了作用。我保持着趴在床铺上的姿势,磨磨蹭蹭地扭动起来解开了校服的扣子。
虽然身体在中途几乎纠成一团——
但是只要用双手的话。在这种姿势下也还是可以脱衣服的——只要用双手的话。
「是吗……是这样吗。我已经什么都能做到了啊。这只左手……可以用来脱衣服,也可以打篮球——」
在自言自语的同时——我本来是打算就这样睡下去的。如果睡觉后醒来可以忘掉一切的话,可以把一切都当作是做梦的话该多好啊——我心想。
但是就连这样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在失去了恶魔之后,我也许已经不能再实现愿望了。正当我头脑开始昏昏沉沉的时候,从脱掉的裙子口袋里,却响起了手机的来电铃声。
「…………」
我伸手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液晶画面上显示出来的并非别人、正是火怜的手机号码。
「啊,骏河姐姐?那个,对不起,你是在睡觉吗?」
「不,没事……只不过是稍微休息一下罢了。」
「对不起。那么我就说得简洁一点。」
火怜以恭谨的声音说道。
「关于昨天骏河姐姐你拜托我调查的、那个名叫沼地蜡花的人,因为相关的资料已经找到,所以才打电话联络你的呀。」
「啊啊……原来是这样。」
我在对自己声音所蕴含的难以消除的倦怠气息感到万分歉意的同时,向火怜说道:
「但是,对不起。麻烦你帮忙调查真的很抱歉,不过我今天已经跟那个女生见面了。」
「见面了?」
「嗯。」
我本来以为火怜是对我语调中渗透出「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见」这个隐含意思的回答中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不过。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太奇怪了,根本没有那样的可能啊。」
「咦?没有那样的可能……?但是今天我真的见到她了,直到刚才还——」
「那是绝对没有可能见面的呀。」
火怜说道。
她的语气相当恭谨,就好像在顾虑我的感受似的。
「因为沼地蜡花小姐,已经在三年前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