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给我讲个故事吧,”阿莲娜说,“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还记得你从前是怎么给我讲的吗?”
“我记得。”杰克说。
他俩在他们那块秘密的林中空地上。时值暮秋,因此,他们没坐在溪边的树荫下,而是在一块突出地面的大石头的遮蔽下,点起一堆火。那天下午,天气灰黑、阴冷,但他们在一起做爱,身上变得暖烘烘的,篝火在一旁热烈地噼啪燃烧着。他俩赤裸着身体,盖着他们的斗篷。
杰克掀开阿莲娜的斗篷,触摸着她的乳房。她觉得她的乳房太大,而且她还很伤心,因为有了孩子以后,她乳房不像过去那样高耸、坚挺了,但他似乎一如既往地爱着它们,这让她很开心。他说:“有个故事,是关于一位在高高的城堡顶上的公主的。”他轻柔地触着她的一个乳头,“还有一个王子,住在另一个高高的城堡的顶上。”他触着另一个乳房,“每天从早到晚,他俩从关他们的监狱的窗户里,遥遥对望,切望着能越过两山间的峡谷。”他的手落在她双乳间的凹窝处,然后突然往下移动。“但是每个星期日下午,他俩都在森林中会面!”她惊叫一声,然后笑起自己来。
这些星期日下午,是迅速土崩瓦解的日子中的黄金时刻。
粮食的歉收和羊毛价格的暴跌,带来了经济的崩溃。商人们破产了,镇民们失业了,农民们挨饿了。所幸,杰克还挣着一份工钱;他带着不多的几名工匠,还在缓慢地竖起中殿的第一个架间。但阿莲娜几乎完全关闭了她那个织毛呢作坊。由于威廉对饥馑采取的反应措施,这里比南英格兰的其他地方更加悲惨。
对阿莲娜来说,这是整个局面最痛苦的一面。为了在夏陵建造新教堂,以献祭对他那恶毒如半疯的母亲的纪念,威廉贪婪地攫取钱财。他把众多的欠租佃户逐出农场,结果,全郡最好的土地如今荒芜了,这就加剧了粮食的匮乏。然而,他却囤积粮食,进一步抬高粮价。他没雇多少人,没人需要供养,因此,在一个短时期内,他实际上发了饥馑财。但从长久来说,他对土地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害,使之无力养活自己的人民。阿莲娜记得,这片土地在她父亲治下时,曾是沃土遍野、城镇繁荣的富郡,如今的惨景令她心碎。
有几年,她曾几乎忘记了她和弟弟对临终的父亲发下的誓言。自从威廉·汉姆雷被封为伯爵,她建起自己的家庭后,让理查争回伯爵采邑的念头似乎变成了遥远的梦幻。理查自己也安心当起警卫长。他甚至还娶了一位当地的姑娘,一个木匠的女儿;然而不幸的是,那姑娘原来健康很差,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去年就亡故了。
饥馑开始以来,阿莲娜又开始想采邑的事了。她知道,如果理查当了伯爵,在她的帮助下,他能做很多事来减缓由饥馑造成的不幸。但这全都是做梦。威廉深受斯蒂芬国王的青睐,而在内战中,斯蒂芬又占了上风,因此还看不到变化的前景。
然而,在这块秘密空地上,当阿莲娜和杰克躺在草皮上做爱时,这一切哀伤的希望全都消逝到九霄云外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对彼此的肉体贪婪地爱恋着——阿莲娜永远不会忘记,开始时她是多么为自己的性欲所震惊——即使是现在,在她已经三十三岁,生儿育女使她臀宽腹坠的今天,杰克仍然沉湎于对她的欲望,每个星期日,他俩都要做爱三四次。
这时,他那番有关森林的笑谈,已经变成了纤柔的爱抚,阿莲娜拉过他的脸,亲吻着;跟着,她听到了一个话音。
他俩僵住了。他们的空地离大路有一段距离,而且藏在森林之中,除了偶尔有粗心的鹿和大胆的狐狸,他俩还从未受过干扰。他们屏住呼吸,聆听着。那声音又传来了,而且紧跟着还有另一个声音。他们竖起耳朵,听出了一阵悄悄的沙沙声,似乎有一大群人正在穿过森林。
杰克找到了放在地上的靴子。他不出声地移动着,敏捷地走到几步外的溪水边,他把一只靴子灌满水,再把水浇到火上,火苗发着叽叽的声响熄灭了,冒出了一股白烟。杰克没有声音地进了灌木丛,弯下腰,消失了。
阿莲娜穿上她的内衣,外衣和靴子,然后再把斗篷裹在外面。
杰克像去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强盗,”他说。
“多少个?”她悄声说。
“很多。我没看全。”
“他们往哪儿去?”
“王桥。”他举起一只手,“听。”
阿莲娜歪着头。她可以听到远处,王桥修道院的钟声急速不停地敲着,发出危险的警报。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噢,杰克——我们的孩子!”
“如果我们穿过‘泥底’沼泽,并且在栗树林处蹚过河去,我们还能赶在强盗之前回去。”
“那我们就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