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阴天,呼啸的北风都裹夹着冬日的寒意,气温骤降。京中的富贵人家不仅开始烧地龙,也开始点炭盆。
这日天上忽然就落下雪花,像是撒了盐一般,天色变得灰蒙蒙的。
一顶轿子抬进了沈家的侧门,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撩开帘子,将里头的人扶了出来。沈蓉一身珠光宝气,脸色却不好看,扶着丫鬟的手臂到:“去祖母的屋里看看。”
沈老夫人近来身子越发不好,大半时候倒是昏睡着。大房和二房都往主屋这边跑得勤,这会儿沈柏远和沈柏林两兄弟都在。沈老夫人躺在罗汉床上,头发仍然梳得一丝不乱。
孙氏和陈氏在后面,孙氏用眼角瞥了陈氏一眼,手不安地搓着。老太太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啊。哥儿刚中了进士,正是前景大好的时候,若被弄去守孝一年,可什么先机都被别人抢了。
“礼哥儿呢?”沈老夫人闭着眼睛问道。
沈柏远连忙上前一步:“母亲,礼哥儿在翰林院,已经着人去请了。”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一时无话。
“祖母,祖母!”沈蓉从外面进来,还拂了拂肩头的雪花。
沈柏远转身,对她皱眉:“你祖母需要静养,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沈蓉连忙闭上嘴,走到孙氏旁边,牵着她的手,又是一肚子的委屈。沈老夫人后头睡着了,沈柏远嫌人多,就只让沈柏林留着一起作陪,其它人都被赶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孙氏等人走在廊下,母女俩在前头,陈氏落在后面。
沈蓉说道:“娘,你说奇怪不奇怪。前阵子我想着进宫去见庄妃娘娘,结果我那个大姑不让。前两日我要去靖远侯府见三妹妹,她又不让。还交代府里上下没事别乱走动,老实呆在家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还有这事?想你那大姑是不想让你跟庄妃娘娘走太近,日后越了她去。这些高门里头的闺秀,肚量真小。”孙氏酸溜溜地说道。
“可不是?说来也奇怪啊,前阵子三妹妹教我收拾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我本来想去谢谢她,可头两次去啊,侯府的人不让见,说她不在。二婶,您有三妹妹的消息吗?”沈蓉回头问道。
陈氏本忧心忡忡,听到沈蓉的话,一下子回过神来:“我也许久没见潆姐儿了。”
沈蓉心中还在道着奇怪,忽见那边院里,有人打着伞冲到廊下,随便拍了拍身上的雪,直往主屋去了。
沈怀礼今日在翰林院,听到几个学士在议论朝政。他听到人说,靖远侯想来是要造反,吓了一跳。他们家跟靖远侯的关系可是不浅啊。恰好这个时候,沈府来人叫他,他就赶紧回来了。
他进了主屋,叫了声“祖母”。
沈老夫人微微睁开眼睛,伸出手去,沈怀礼连忙上前攥着。
“你们兄弟两个先出去吧,我有话单独跟哥儿说。”沈老夫人道。
沈柏远并沈柏林一起退了出去。
“扶我起来。”沈老夫人养了大半天精神,就等着这会儿。
沈怀礼连忙把她扶了起来,拿了个大的迎枕,放在她的后背上。沈老夫人要他就坐在罗汉塌边,问道:“你这几日在翰林院,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沈怀礼知道祖母是家中最聪明的人,连忙点了点头:“祖母不是要我留意三妹妹的事吗?靖远侯府像是被查封了,今日我字啊翰林院,还听说靖远侯要造反!”
沈老夫人眉头紧锁:“你可有听错?”
“千真万确!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早就传遍了,我们因着门户不高,消息闭塞,所以这才得到消息。靖远侯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他要是失败被擒,皇上会放过我们吗?要不,让二叔他们暂且搬出去,我们先跟他们划清界限好了。”
沈老夫人陷入沉思。这固然是一场赌局,如果赌赢了,那就意味着沈家将来会飞黄腾达,而她当初送沈潆去靖远侯的目的,可就算大大地超出预期了。可若是不成呢?
不成……沈潆说到底也只是靖远侯的一个妾室,说他们早就没什么来往,应该也不至于被牵连太深。最多回江南去,再过从前的日子。她已经看明白了,指望她那个明哲保身的女儿,还不如指望这个孙女。
“别犯傻了,沈家能不能翻身,可能就得看你妹妹了。”沈老夫人拍了拍沈怀礼的手背,“你听我说。你不仅不能把你二叔二婶赶出去,反而得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做出一副天塌下来都有你来顶的样子,明白么?”
“可,可……”沈怀礼犹豫。靖远侯跟皇上斗,怎么看都没有胜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