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知道他年轻,又是个读书人,难免只看着眼下,她道:“靖远侯起事,靖远侯府出事了吗?”
沈怀礼摇头:“这,这倒没听说。”
“这说明他是有了准备,至少有几分胜算,才敢这么做。你别忘了,当初靖远侯府是什么光景,靖远侯走到今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能让他推翻这么多年辛苦努力的结果,必定是比他身家性命还重要的原因。一个人背水一战的力量,不容小觑。何况你不是说,皇上近来在朝堂上,四处碰壁吗?人心已经不在皇上那边了。”
沈怀礼恍然大悟,握住沈老夫人的手:“祖母,你的意思是,如果靖远侯成了,那三妹妹……”
沈老夫人见他终于开窍,微微笑道:“等着吧,你说不定还能成国舅呢。那我们沈家,当真是扬眉吐气了。”
沈怀礼瞪大双眼,他那三妹妹不过是个妾室,自己还能当国舅?可他相信祖母的睿智,这么说必然是有她的理由。他进京晚,一门心思扑在考试上,实在没空关注家里那几个妹妹的事情。想想看,一个普通的学子,竟然能一跃成为大业的国舅爷。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下了大半天的雪,到了晚上,雪堆积在道上,有人走的地方化了一条路出来,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点着灯火。
歌月坊依旧如往常一样开门做生意,今晚的客人也比往常少。有些姑娘见没戏了,就打着哈欠,准备早早回房,钻进被窝睡了。
歌月坊的后院,蓝烟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俯瞰满园的雪景。纯白的雪,覆在冬季已经枯黄的树枝和草地上,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生机都敛去。
小倌儿走到她身后,说道:“宫里的那位娘娘,想来是按捺不住了。她想让皇上立她的儿子做太子。”
“皇帝就一个儿子,她急什么?”蓝烟看着手里的帕子,“他们都说狗皇帝如何聪明,可这么久了,他还没发现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还盯着裴延那边不放。我们对付他,当真要那么费心思?”
“是么?”凉亭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蓝烟一惊,直直地站了起来,看向外面。昏暗的小道上,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而那道影子背后还有数道影子,如同鬼魅一般。
“什么人!”小倌喝道。这群人是怎么进来的?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人走到光线亮些的地方来,一身玄色绣龙纹的披风,面容冷峻。
“你!”蓝烟大骇,直直地往后退了两步,手抓着凭栏。
裴章挥了下手,外面的锦衣卫冲进来,将蓝烟和小倌儿都按住。
他在看到蓝烟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尽管她用面纱遮住了容颜,但她的那双眼睛,曾被永王盛赞宛如笼着一弯明月。只是那皎洁的明月,如今像是被乌云遮住,毫无光芒,犹如一潭死水。
“很意外么?”裴章坐下来,“朕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帮裴延。竟然能从朕的眼皮底下将人救走,还可以把宫中的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必然是个故人。却没想到是你。”
蓝烟死死地咬住嘴唇,她原以为裴章不会发现这里,而且上次锦衣卫查过歌月坊了,理应放松警惕才是。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现在他堂而皇之地出现,证明这里的护卫,应该已经发挥不了作用。
“你当然想不到,因为你以为我早就死了!”蓝烟一把扯开面纱,奋力凑到裴章的面前,“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我现在满身伤痛,夜夜噩梦,都是拜你所赐!今天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裴章面不改色,淡然地说道:“你以为是朕下的令?”
“不是你还有谁!”蓝烟吼道。日夜都想杀的仇人近在咫尺,可是她却受制于人,杀不了他。
“不是朕。朕若要杀你们,在京中便可动手。”裴章拂了拂衣袖,“判你们流放,就是想放你们一条生路。朕是看在你情深义重的份上,才没想杀他。”
蓝烟仰头大笑:“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杀的人还少吗?你那几个兄长,哪个的死与你无关?你居然跟我说,你要放王爷一条生路。你只是杀的人太多,怕堵不住悠悠众口,这才暗地里下手!”
裴章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只问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背后的人,我听不明白。”蓝烟扭过头,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凭你,挣不出今日的局面。”裴章的手靠在栏杆上,闲闲地望着假山下的景色,“朕认识的人里,有这本事的,没几个。”
蓝烟心里“咯噔”一声。他猜出来了?
“你不说也无妨,朕封了这里,再把你带走,不信那人不出现。”裴章站起来,径自往凉亭外面走,“让人把这里再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地下的密室或者通道。”
他的话音刚落,被抓着的那个小倌一口咬向按着他的那个锦衣卫的手背。锦衣卫吃痛,松了手。小倌看起来柔柔弱弱,所以锦衣卫没把他放在眼里。只见他迅速地从腰间拔出一个东西,拔开之后,一颗绿色的光球“嗖”地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