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还是沉默,梁长宁低笑一声,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好了点……孤离解了?”
闵疏瞳孔微微一缩,问:“什么孤离,王爷说些什么呢?”
“别装。”梁长宁盯着他,像是看透了他,“茉莉花太苦,怎么不给我放点糖。”
“王爷是人上人,就该吃苦中苦。”闵疏见旧事败露,索性摊牌。他往后一靠,倚在了书架上,吊着眼角笑:“怎么,难道王爷还挑食不成?”
“是挑得慌,”梁长宁穷穷追不舍,整个胸膛贴近了囚住闵疏,低头说:“挑得这几年什么都吃不下,参议大人把我的胃口养刁了就跑,这算什么事儿?”
“算好事。”闵疏抬手,五指虚虚掐住梁长宁的脖子,男人的脉搏跳动清晰明了,闵疏说:“王爷胃口大,我怕王爷贪多嚼不烂又不消化,帮您断断食,调养调养。”
“别摸这里。”梁长宁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下移,冷静又克制地在他耳边低声说:“该摸这里。”
“白日宣淫,叫人看见了不好吧?”闵疏没有抽出手,只偏头说:“要么还是我叫辆马车送王爷回府,王妃候着呢。”
梁长宁看着他,突然低下头擒住了闵疏说话的嘴,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闵疏没听清。
这次他没有推开梁长宁,他不知道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还是旧情里的一部分。故人相见该寒暄,情人相见该重圆,仇人相见该了结。闵疏不知道自己和梁长宁之间算是什么。郎舅?主仆?亦或是恩客。
唇舌之间没有茉莉的味道,也并不苦涩。
“先查这本,问题多。”梁长宁把手里的账簿递给闵疏,任由闵疏虚握着他地咽喉,他们在斑驳的光影下接吻,鼻息里都是纸墨香气。
闵疏被他亲得有些微微喘息,他胸膛上下起伏,并不抬眼看梁长宁。
“这是定金。”梁长宁看着他的脸,低声说:“是我给参议大人的定金。”
第81章巡教
查了两日,果然查出问题来。
景德七年,春三月,户部支出白银三万两。夏末九万两。秋收,拨给了工部十四万两,冬至,又支出七万两。
“这笔钱实在是太大了。”闵疏背后发凉,把账簿摊开了放在书案上说:“这么大一笔钱,几乎是国库总数的三成!”
陈聪和潘振玉同坐在侧,梁长宁问:“有没有收支明细?”
“有。”闵疏条例明确,把账簿推给他,说:“春三月的白银三万两拨给吏部,是官员俸禄。夏季的九万两是为了治水修桥,秋天的十四万两是拨给各省整顿道路、各地学堂,冬至那一笔,也是官员俸禄。”
梁长宁静默片刻,说:“景德七年,或许是内阁出了什么草案,一般来说这么大的支出,定然是为了托住新的变法或改革,虽然里头肯定有贪污亏空,也是过了内阁票拟才能推行的。”
陈聪思虑片刻,说:“或许我知道这笔钱的去处。”
闵疏看向陈聪,等他说话。陈聪说:“闵大人是否知道……巡教?”
巡教是当年的内阁首辅茂广林提出来要加设的职位。
这件事要谈起来,是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陈聪和潘振玉是巡教策的受益人之二,但却没参与过这个新法设定,要问得问当年的参与提案的人。于是过了两日,梁长宁选了个好时机,把严瑞带了回来。
天黑起灯,炉上煮了茶,桌上搁着点心,是要彻夜长谈的意思。
严瑞此番是第一次见到闵疏,他先是不着痕迹打量了闵疏片刻,总觉得他样貌太过,怕他名不副实。可他很信茂广林,因此没有轻视闵疏。他和闵疏互相行礼才各自落座。
严瑞没有明确站过队,闵疏曾听文沉提起过严瑞这个人,文沉的评价不偏不斜,只说严瑞是茂广林的门生,把他归为茂广林一党。严瑞出身不算低,做事也沉稳,他在朝中说话大多都有道理,站得住脚。如果非要说他是替茂广林或茂广林的门生梁长宁做事,那不如说他是在大梁做事。
严瑞端着茶,他还没脱朝服,那身衣服在昏暗的烛光下暗红夺目,他像是一根瘦长的柱子立在屋里,他说:“巡教是茂老曾全力推行的新法。内阁一提出此法,就遭了朝内反对,奈何先帝点了头,所以户部只能拨钱。”
闵疏和梁长宁坐在屋内,在严瑞的言语之中,逐渐知道了巡教新法。
读书是费钱的路子,山野乡村里鲜少出读书人,不仅因为读不起书,也因为读书不如的回报来得快。
茂广林出身山野,他从十七岁走到七十岁,才走到了大梁首辅这个位置上。他和文沉这样出身显贵的官员不同,茂广林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茂广林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他像是狼群里的头狼,一旦脱颖而出,就担着与生俱来的责任,他要庇护他的族群,所以他很受寒门学子的推崇。
一是因为他是清流之派,与寒门学子同根同源。二是因为他是首辅,是天下学子的榜样。
茂广林既是内阁的主心骨,也是天下文人的主心骨。他深知读书难,所以他五十年来都在推行有教无类。他的目的是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若不能读书,也要识字会算数。
他后来推行巡教,颇有些类似于无处不走的赤脚医生,只是由朝廷来出诊金,治的是不会识字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