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消了气,拿出放边上的试卷装模作样,陆崇凑过来见是语文,竖起大拇指道:“好小子,有觉悟!”
秦戈瘪嘴嫌弃一笑,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名字:“你们就饶了我吧,我语文真的不行。”
“你是真的不行,还是因为秦思源。”
秦戈正准备连笔画个简笔鸽头的手一僵,没抬头,陆崇搬来张椅子,坐在少年身边。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事实上,他很早就发现秦戈想跟自己去世的父亲撇清关系。戚家在潭州很有威望,独女未婚先孕嫁了个普通大学老师已经够大跌眼镜了,这个孩子要是平平无奇,那该得多笑话。
好在秦思源教得好,秦戈也聪慧,戚家二老见外孙那么小的年纪就对诗词歌赋略有造诣,对女婿的态度也渐渐缓和。但秦思源去世后秦戈就对这些失了兴趣,从小神童变成伤仲永。
可他这个伤仲永偏偏理科好。戚渺渺以为理科好的人文科思维会受影响,陆崇对秦戈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知根知底。
“你不是他。”陆崇安抚地揉握秦戈的肩膀,“男人里除了秦思源和胡兰成这样的负心汉,也有秦戈和陆崇这样的痴情人。”
秦戈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诶哟酸死了,我就一俗人,别给我贴金。”
陆崇哈哈大笑,秦戈很少见他这么高兴,问:“你们今年能办婚礼吗?”
陆崇脸上的笑渐渐没了,摇头道:“你妈还想再等等。”
秦戈:“……”
秦戈万万没想到自己母亲比自己还会鸽,她和陆崇正式交往也有几年了,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的婚礼到现在都没影。
秦戈对陆崇说:“你太难了。”
“我有什么难的。”陆崇起身离开,到门口了才悠悠地说,“我从她十八年前结婚起就开始等,不差这一时一刻。”
秦戈那天晚上辗转难眠,口干下楼喝水,路过书房时发现里面亮着灯。
他推开门,戚渺渺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扶额思忖着什么。他以为母亲还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勾着手指在门上敲了两声:“妈,我一个高三生都没你这么拼。”
戚渺渺挺直背,仓促又慌忙地整理书桌。秦戈眉头微蹙心底一沉,走近到书桌边,发现戚渺渺在看的并不是青少年宫相关的资料。
戚渺渺拉开抽屉想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进去,秦戈摁住那几张明信片和信纸不由分说地夺过。
“小戈别闹,”戚渺渺去抓儿子高举的手,却因为母子两的身高差而扑了空,着急道,“快还给我。”
“你还留着这些干什么!”秦戈不稀罕地把那几张明信片扔到地上。这或许是这个家里为数不多属于秦思源的东西,那一张张从俄罗斯寄来的明信片年代久远,纸张泛黄泛皱,唯有字迹隽永清晰,出现频率最高的莫过于普希金的那首《我曾经爱过你》。
“你不觉得蹊跷吗?”戚渺渺眼里有死灰复燃的光,“这个人知道我们家的住址,显然不会是一夜情的对象。可我拜访了他所有会俄语的女性朋友和同事,没有一个人的字迹和这几张明信片一致。”
秦戈漠然道:“这不能证明他没出轨。”
“那他到底出轨了谁?你又不告诉我你那天在书房到底看到了什么?”戚渺渺越说越激动,她穿着银色的丝绸睡裙,衬着脸颊粉嫩。她也喝了点酒,秦戈望着那双水色逐渐上涌的眼,逐渐败下阵来。
“妈……”秦戈近乎哀求,“都过去十多年了,你放过他吧。”
放过他,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谁。”戚渺渺摇头,换她哀求儿子,“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也算解脱了。我、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出轨了谁、想知道……”
她无助地捂脸:“……他那些年……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秦戈撇开脸不去看母亲的反应。良久,他给出一个不知说了多少次的答案:“我当时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