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这眉毛好像画成了。”郑蔷对镜看着自己的眉毛,近看根根分明,远看如雾如羽。
郑照揉揉手腕,笑道:“画了一整天,你满意就好。”
郑蔷闻言道:“画了一整天为了精益求精,三哥的画工是不是也见长?”
郑照道:“只觉得横平竖直倒不如歪斜一点更像真的,看着随眉骨起伏凹凸。”
“我不怎么懂画,听这些也只是个新鲜意思,但这眉毛好看与否我可懂,勋府的大伯母今儿过生日,那边有锣鼓声,应该摆了戏,我这就拉着三姐姐去那边贺寿,顺便给她们看看我的眉毛,叫她们羡慕羡慕。”
郑蔷命丫鬟给她梳妆打扮,郑照识趣的离开了锁香榭。
孤山馆外,翠安和尔雅正在火炉边熬鱼骨鱼皮,鱼腥味太重熏得她们自己都掩了口鼻。
“少爷这几日一直没去赵翰林府上,还和四姑娘画眉,底下都说少爷玩物丧志,姐姐,我们要不要劝劝少爷。”尔雅低声道。
翠安鼻子里塞了两个香丸,闷声闷气的说道:“明年二月九才乡试,还有四个多月,少爷前阵子苦读累了,歇几天也没什么不好。”
尔雅摇摇头说道:“我哥哥在外面当买办,听他说少爷还买了好些猪油,这看起来不是歇个几天,是不打算去了。”
翠安打了小丫头一下,训斥道:“老爷在府里,少爷去不去赵翰林府上哪用下人多嘴,你去和你哥哥说,采买就老实采买,别在背后嚼舌头。”
孤山馆里,郑照刚回去就被老爷叫走了。
“老赵先生说,你派人请了几日假。”郑祯坐在书房问话,最外边的清客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我确实请了几日假。”郑照垂首道,“以后也不打算去了。”
“啪!”一杯茶水砸到了郑照身上。
郑祯气得指着他大骂:“原是看你有几分读书材料才顶着族规把你接回府,好个孽障,读书做戏呢,玩儿什么胭脂眉黛,就你也配玩?我能把你接回来,也能把你连带着你娘都赶出京城。”
郑照看着茶水浸湿衣裳,低声道:“老爷要赶我至少等到明年乡试后。”
郑祯闻言更是气结,嘴唇发抖的道:“好好好,明年乡试后你若没中,就给我滚去南边,跟那个贱妇一起看田庄。”
郑照低头掩盖了自己神色,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觉得看田庄挺不错的,衣食无忧,无人管束。
可惜,衣食无忧不如锦衣玉食。
勋国公府,掌家的大夫人做寿,府里便叫了京中两个知名的戏班。
戏台上麻姑献寿,戏台下众小辈彩衣娱亲。
“庆府三姑娘,四姑娘来了。”丫鬟进来通报。
“瞧瞧,这两个孩子也来了,我就说夫人不想大办,也不要拦了孩子们的孝心。”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笑着说道。
勋国公向来紧随皇帝脚步,帝后恩爱,他就也只有妻子一人,不同的是,皇帝生不出儿子来,他却生出了一个儿子,说话的这个就是他儿媳,勋国府的少夫人。
“你这张嘴啊,最埋怨我,但埋怨得我还不气你。”大夫人笑着看向丫鬟们,“快叫她们进来跟我坐,别碰着那个伶牙俐齿的,省得学坏了。”
郑蘅郑蔷进来就笑着给大夫人贺寿,然后挨着大夫人坐在她一左一右。
“大伯母,这是蘅儿的寿礼。”郑蘅对大夫人说道,“手抄的佛经,祝大伯母寿比南山。”
大夫人接过经书看了两眼,交给丫鬟拿去佛堂,拉着郑蘅的手说道:“好蘅儿,还是女儿贴心。”
“大伯母,还有蔷儿的呢!”郑蔷装作生气的撒娇,连忙让丫鬟把手里木匣子打开,“这是蔷儿绣的坐莲观音,一边绣一边念《妙法莲华经》,诚心诚意希望菩萨保佑伯母,蔷儿手指头都被扎破了好几次呢。”
大夫人闻言心疼的抱住郑蔷,摸着她的背说道:“小蔷儿,绣活熬眼睛,这观音像得绣上几个月,让底下人做就得了,你来给伯母贺寿,伯母就挺高兴的。”
“伯母你别压到我眉毛!”郑蔷捂着眉毛从大夫人怀里钻了出去,然后得意洋洋的说道,“蔷儿当然知道送大伯母什么贺礼大伯母都高兴,可蔷儿真心想求菩萨保佑伯母的。”
“我的心肝肉哦……”大夫人又抱了郑蔷到怀里,眼睛都含泪,“都说大伯母最疼你,瞧瞧我的小蔷儿这片心意啊,大伯母怎么不疼你。”
“母亲别哭,小心身子,四妹妹送您绣像可不是为了引出您掉眼泪来。”少夫人连忙吩咐丫鬟捧来巾帕沐盆,亲自服侍了大夫人洗脸。
“久哭伤身。”郑蘅劝道,“伯母咳嗽刚好,可别再哭。”
郑蔷拉着大夫人的衣袖道:“伯母哭我也想哭,可蔷儿今天画了好看妆,不想毁了妆容,伯母不要哭了。”
大夫人擦干了脸,对郑蔷说道:“小蔷儿化了什么妆,今儿都不让大伯母抱。”
少夫人见母亲不哭了,就忙回到宴席上张罗,一面让戏班演几个欢快喜庆的,一面陪亲戚着们说闲话。
郑蔷站起身,面朝大夫人退了一步,说道:“伯母你瞧着呢。”
大夫人打量着如花似玉的郑蔷,晕额黄轻,涂腮粉艳,罗带织青葱,最好看一双修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