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动的心,是他起的头,是他坚守一个无聊的约定,他从一开始就没资格霸着那个纯净的小月亮。
苏敏官蓦然推窗,早春之夜的寒风扑进他眼眶,耳廓被吹红。
他用双手暖一暖冰凉的面颊,回首微笑。
“那,你是想我现在就走呢,还是……”
林玉婵被他这冷静的语气噎住了一刻。
小少爷,你真行!
她一瞬间眼眶酸,想把这大清僵尸一脚踢到历史的车轱辘底下。
忽然有点收不住情绪。外面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林玉婵夸张地叫道:“有罗汉豆了!”
片刻后,她从窗外接过一包热腾腾的罗汉豆,自己丢一颗进嘴,又塞给他一颗。
泪水压回胸腔。她语笑嫣然。
“现在八点钟,还有四个钟头。陪我呆着。”
古人终究是古人。一百多年的代沟。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非要让他分开婚姻和承诺。
他努力试过,给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年无理由退换”,发现不合适,主动抽身。而且还提前通知,是个负责任的表现。
林玉婵也不是当初那个大惊小怪、动不动就感情丰沛的高中毕业生了。她用力抿嘴唇,意外地没有失态。
她反倒放松地窝在他怀里,带着一点挑衅的语气,问:“那,明天相见,怎么称呼?”
苏敏官微笑:“随你。”
“我留在义兴客房的东西,要不要搬出来?”
“如果不方便的话……倒是还有点空地。不忙。”
“你送我的东西……”
“留着!”
她从他声音里终于听到了恼怒,心头升起恶劣的满足感。
“小白,”她伴着外面丝竹戏曲之声,认真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到你三十岁时光景,你在做什么?”
要不是习惯了她那天马行空的思维,苏敏官真要觉得,这姑娘对自己果然是流水无情。
他想了想,低声说:“那时估计已经东窗事发,我正被朝廷追得满世界乱窜。”
“不许跑题,”林玉婵不依不饶,“假设一直平平安安的。”
“那……”
苏敏官沉默片刻。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承诺,何况别人呢?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长城又□□了些。今日确实该结束。再耽搁,误了两个人。
走神了一会儿,发现对于她这个问题,他真的难以回答。
思维停滞,五感却变得格外敏锐。他闻到身边姑娘发间的淡淡花露香,忽然心中卷过狂风,命令似的说:“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