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我吴起虽痴,也不至于痴到连拙荆乃上国大夫田居先生之女都不知道。上国国相与小弟岳翁虽存隙痕,然同族兄弟,《诗》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吴起杀其亲,岂能容我?鲁小齐大,鲁弱齐强,敝鲁迟早必臣服于上国,我吴起又安敢为一个小小弱鲁求将统兵,得罪上国自取非命?拙荆之死实乃突发病症不治亡身,且于军旅之命恰会其时,张兄又岂可听信这道路传言?”
“真是这样?”张丑听着吴起的话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他并不全信,歪着脑袋,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在吴起的脸上转个不停,他想捕捉吴起脸上的微细变化,以便从中判断吴起的话是真还是假。
吴起顿时象蒙受到莫大的冤屈,极不高兴地道:“我吴起向来不会说谎,张兄不会不知,你我同窗六年,我吴起何时何事欺瞒过张兄?再说,我吴起欺瞒得了你张兄吗?”
“莫误会,莫误会。”张丑的疑虑去了一半,笑着道,“愚兄岂会不相信师弟之言,愚兄是想,愚兄此来乃是奉了我家国相之命前来议和,如若师弟战齐之心真象军中传言般的那样坚定,愚兄又怎好与师弟共商两国罢兵修好之事?既然是道路传言,你我议和各罢其兵,岂不美哉善哉?”
吴起道:“两国罢战息兵,以免生灵涂炭,正是吴起所望,只是上国拥兵十万,上国国相何以要与我言和呢?张兄此来,别不是——”吴起有意不把“诈”字说出来,而是笑脸微微地目望着张丑看他做何反应。
“多虑,多虑,师弟多虑。”张丑早已想好了说词,煞有介事地道,“师弟有所不知,我家国相对鲁用兵,朝中多有非议,说齐、鲁乃姻亲之国,不当兵戎相见,我军占取鲁三邑之后,又有传言传到军中,说朝中有众多大夫向我家主公进言,奏请我家主公加罪我家国相,我家国相恐国中生变,决计班师回朝,可就在此时,我军哨马探得距我军大营二十里鲁军安下了营寨,我家国相担心退兵之时鲁军从后追杀,一筹莫展,问我等部将哪个愿往鲁营议和,愚兄听哨马报说鲁中军大营里有一面‘吴’字大旗,料定必是师弟为将,故自请前来,两国息兵乃是我家国相所切盼,师弟勿虑,师弟勿虑也!”
吴起把张丑自编的假话当成真话听,佯出一副乐不可支地样子:“既然是这样,小弟可就大放其心了!”
张丑以为自己的一通谎言真的把吴起瞒进了鼓里,心里乐开花,但他不形于色,一本正经地道:
“师弟你放了心,但愚兄有一事还需师弟做出承诺。”
吴起:“张兄请讲。”
“在我齐军回兵之时,师弟不得用你的十万大军从后追杀。”张丑着重把“十万大军”四个字突出出来。
吴起知道张丑开始刺探军情,笑了笑道:“张兄何以得知小弟有十万兵马?”
张丑:“师弟三军连营数里,营寨之中军帐如云,眼目所及遍是列阵操练之将士,愚兄据此便可估算而出。”
吴起笑而不言。
“愚兄估算有出入否?”张丑得意地笑笑,又问:“不知鲁军这十万人马从何而来?”
“请张兄帐外一看。”
吴起的中军大帐设在高丘之顶,出帐四望可观数里之遥,他抬手指着远方道:
“张兄看仔细,那些列队操练之将士,动否?”
张丑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用力望了大半天,远处那些列队齐整的黑点点一动不动,他疑疑惑惑地蹙起眉头:
“这,这……”
吴起笑着:“此乃我吴起下令三军将士扎制的草人,外裹衣衫以做疑兵,想不到把你这位足智多谋的张兄也给瞒过了。”
“师弟你好诡诈也!”张丑禁不住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吴起:“鲁一小国,缺兵少将,小弟不得已而为之。”
张丑不露声色,刨根问底:“哪,师弟到底有多少兵马?”
吴起:“仅只四万。”
“四万。”张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信非信。
午时,吴起摆起盛宴为张丑接风洗尘,召来谢柳、申详、马利、张竖、孟生等将作陪,众将以张丑为贵宾,轮番敬酒,直到日头西落,喝得张丑短了舌头方才罢宴。
是夜,吴起与张丑同帐而眠,张丑喝的酩酊大醉,一觉醒来已是天明。
圆圆的日头刚刚露出地平线,鲁军大营里的将士们便在阵阵鼙鼓声中开始了演练。
张丑来鲁营的目的,是为了探取鲁军确切的将士数量和战斗力。要获取真实的情报,他觉得除了亲自到鲁军三座营寨实地察看,没有别的途径,单凭吴起嘴上说,既不可信也不可靠,用过早饭,笑对吴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