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卖出去的时候,师娘恨不得跟赶狗似的让她滚,也没说买她的人是谁,只说她贱人有福命,跟了个阔主儿。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拿不准,等后来见着了余文轩,她看这买主又俊又温和,出手也大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心觉自己命好,福气好,时来运转了,苦了好些年,也总算能过过好日子了。
头两个月她连余文轩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做生意的商户,背着家里在外置办了个外室。
后来她被养在外边的事让府里的家眷知道了,没几日便有一群人上门来找她麻烦,左一个我们奶奶右一个我们奶奶的,她还以为是被正房夫人逮着了。
再后来,余文轩带着人过来轰走了那帮人,她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闹事的人不是他夫人那边的,而是他府里得宠姨娘的娘家兄嫂。
那帮人还骂她,不要脸的小戏子,勾引伯爷的下流胚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堂堂伯府里要什么样的没有,轮得上你在这现眼?凭白给我们家姨奶奶添堵!
她是挨了骂,可心里却不生气。
伯爷!伯府!
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怕就是这样了吧?
她从一个不入流戏班子的打杂丫头,一跃成了京城世家,名门勋贵的女眷。
仿佛一只脚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鲤鱼跃龙门了!
潘氏想起过往,心里千回百转的翻腾,烧心似得难受。
但她就安静坐着,也不说话了,余文轩在旁边看着她,她越安静,他心里就越是怜悯。
余文轩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想起自己家里的女人们。
赵氏是正室,性子强,不服输,一向跟他对着干。
柳姨娘是宠妾,得宠了许多年,已经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小意了,她把自己当成府里的二把手,样样插手,事事张狂,只恨赵氏没死,不然就该她当家了。
苏姨娘是个闷性子,从来不爱搭理人,其他的姨娘通房们,更是个个眼冒精光的想从他身上捞好处。
只有外边这个潘氏,柔弱,娇憨,不叫,不闹,受欺负了只会自己偷着哭,一水儿的委屈样,叫他可怜她,想护着她。
可如今怎么也变性子了呢?
变得跟家里那些女人一样,一样生硬,一样贪婪。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平素也是个风流种,可说起对女人的态度来,许多洁身自好的人还未必比得上他。
家里那些女人,哪一个他不让着,他不哄着且上外头问问去,哪家妻妾敢给一家之主甩脸子?
可他家里的就敢!
真是他怕她们吗?
他不是怕,他是不愿同女人们争执。
再说这么多年,家里那些女人,他从来没对她们动过手,便是从前跟赵氏闹得极为严重的时候,任他如何生气,如何恨的红眼,哪怕回去自己气的踹翻三四个凳子,可到底也不曾弹过赵氏一指甲。
要不赵氏怎么不怕他呢?
如今看着潘氏,坐在那不说话,头都不敢抬,他心里也开始纠结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屋里安静的要命。
潘氏眼泪已经快要掉出来了,手指一个劲儿的搅弄衣裳,见余文轩不说话,便小声道:“爷若为难,就算了!”
余文轩垂目,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心中长叹一声,拍拍潘氏的胳膊道:“你等着吧,我回去想办法!”
潘氏抬眼看他,眼里
噙满了泪水,又是感激又是高兴,还带着点惶恐道:“我,我进了府,一定不辜负爷的心意,我不给爷惹事,我下半辈子就好好的伺候爷,我给您倒一辈子洗脚水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