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掉头往回走,走了四五十米,黑牛突然停住了,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反转手电筒照向身后的水面,水面波光异动,灯影闪烁。我知道,黑牛对危险的觉察力极强,于是,我也屏住呼吸,警觉的盯着水面。几秒钟后,我们听见前面不远的地方突然水声作响,在被手电筒照亮的水面上,泛起一串水花。一个黑影贴着水面上下浮动,朝着我们这边游过来。
黑影的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距离我们十来米的地方,那黑影一下子从水里窜出来,直直的站在水道中央,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我们,瞬间,腥臭之味扑面而来,熏得我恶心干呕了几下。这下,我们看的清晰,那东西和我差不多高,披头散,全身长满红褐色的短毛,两个手臂干瘦奇长,一半垂到水面之下。那怪物的脸极其诡异,虽然长有五官,但是它的嘴巴竟然像鸟嘴一样。
黑牛握紧手里的登山镐,小声问我:“老苏,这啥东西?”
我紧紧盯着那怪物,小声答到:这他妈像是传说中的水狮鬼啊,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存在,难怪这几百年的下水道里没有多少枯枝烂叶,感情养了个天然清道夫,刚才那道铁栅栏肯定就是为了防止它逃跑的。古书上说这东西专吃腐尸和淤泥烂叶,有时候也喝人血,咱还是快往回……”
话还没说完,那东西竟然咧着嘴冲我们扑了过来,两排獠牙在灯光下散着寒光,黑牛抡起登山镐迎头阻击,但是那东西极度敏捷,在空中一个转身改变了攻击方向,竟然冲着顾奕芯扑去,顾奕芯连忙向一旁躲闪,脚下没踩稳,噗通一声仰倒在水里。我赶紧憋了一口气蹲下水去拉她,与此同时,水狮鬼从我背上略了过去,稳稳的站在我对面的水里,呲着牙准备做新一轮的攻击,顾奕芯喝了几口水,被呛的连连咳嗽。
黑牛握着登山镐向水狮鬼冲去,他这是准备先制人,但是水狮鬼反应灵敏,就在登山镐快砸到它脑袋上的时候,被它一把抓住把柄,用力一扯,竟然将黑牛拖拽了起来,随后,水狮鬼呲着牙用力一甩,将黑牛重重地摔在排水道的石壁上。
幸好黑牛背着盛装备的大背包,这一摔虽然力度极大,但是黑牛和石壁间隔了个背包,缓冲了一下,这才不足以致命。黑牛闷哼一声,从水里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登山镐竟然还没有脱手,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顿时被激怒,横下杀心,咬着牙大骂一声冲水狮鬼砍去,水狮鬼见势不妙,也不和他硬来,而是怒吼着转头向我起攻击
,我愣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连忙转身躲闪,但还是晚了半步,这畜生一下抓住我的背包,竟然将我悬空提起,呲着牙朝我脖子咬了过来,它嘴里出的腥臭之味仿佛来自地狱,此刻正向我出死亡的召唤。我恐惧的喊叫一声,现黑牛离我们这边还有一段距离,等他冲过来我肯定就挂了。黑牛见势不妙,没等靠近就抡圆了胳膊将登山镐朝水狮鬼背上扔去,这一扔直接决定着我的生死,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登山镐锋利的镐头刺破水狮鬼厚厚的毛皮,一半嵌进它的后背。
水狮鬼吃疼,哀嚎一声扭头看去,就在这畜生迟疑的功夫,我脑中灵光一闪,把两只手臂用力往后一抻,金蝉脱壳一样,顺利摆脱背包束缚,脸朝下硬生生趴到水里。经过刚才一番混战,排水道里的水早就被搅的浑浊不堪,我趁着浑水掩护,憋着气,猫在水底拼命的往前蹿了几步才将上半身探出水面,这段距离虽然不长,但我还是被淤泥烂砂呛得直咳嗽。
那怪物也不知道被关在这下水道里多少年了,平时也就吃些枯枝烂叶和淤泥沙石,这次好不容易见了我们三个大活人,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把我们逮住开开荤。水狮鬼眼见到嘴的猎物逃走了,气的怒吼着将背包重重的扔进水里,水面瞬间被激起一大串水花。
黑牛手里失去了武器,也不敢擅自近前和这畜生肉搏,只好一个劲儿地拍打着水面,叫骂着吸引它的注意力。水狮鬼再次冲着黑牛扑去。我见情况不妙,心想再这样折腾几个回合,我们三个怕是都要折在这里了。于是一边让顾奕芯赶紧往后逃跑,一边抄着登山镐上前支援黑牛。顾奕芯被吓得有点不知所措,我喊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水狮鬼像猴子一样,灵活的攀着石壁,一个弹跳,落在了黑牛对面的水里,黑牛情急之下抡起背包和它周旋,此刻,这畜生正被黑牛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我见有机会下手,悄悄靠近它的身后,拿着登山镐朝水狮鬼肩膀上砍了一下,虽然自我感觉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没想到那水狮鬼的皮毛极厚,竟然只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气的黑牛破口大骂“你丫这是在砍着玩吗?把登山镐扔给老子!老子断后,你丫快跑!”
我刚要张嘴宣布决心和他并肩作战到底,话还没说出口,水狮鬼转而举着两只手臂呲着獠牙向我扑来,它一只爪子打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另一只则不偏不倚抓住了我肩膀的衣服,部分爪钩捥进我的肉里,钻心的疼。黑牛见状,一个泰山压顶撞向水狮鬼,同时伸手想趁机拔出水狮鬼背上的登山镐,但是那畜生皮粗肉紧,登山镐竟然如同镶嵌进岩石里一样,一时难以拔出。不过,经黑牛这一撞,我们三个一起滚进水里,瞬间分开了,黑牛趁机拉着我往前逃跑。
刚跑了十来步,见顾奕芯停在前面不动,黑牛一下子停住了,我吐了一口泥水,不解的问“咋不跑了?”
“妈的,祸不单行啊!”黑牛将背包扔到地上,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登山镐,摆出一副准备迎战的架势,我顺着顾奕芯颤颤巍巍的手电筒光柱看去,前面的水道里竟然站着一只更高更壮的水狮鬼,它双目赤红,呲着獠牙准备向我们动攻击。手里没有武器心里就不自觉的开始虚,我赶紧拔出腰间的伞兵刀,可是这伞兵刀太短了,近距离防身都不一定管用。此时,背后响起一阵剧烈的水声,刚才搏斗的那只水狮鬼也追了上来,吼叫一声,和前面体型巨大的那只一起对我们形成包抄之势。
空气里弥漫着腥臭之味,我们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等待着即将要生的事情。对付一只水狮鬼已经够我们吃力了,现在又出现了一只更大的,我心里暗想,我们被吃掉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死亡之神已经开始倒计时。
忽然,噗嗤一声,一把登山镐从水狮鬼身体里射出,掉进了距离我们不远处的浑水里,与此同时,那只刚才和我们搏斗的水狮鬼竟然一下子直挺挺的栽进水里,前面的那只大水狮鬼见状,哀嚎一声,掉头潜进水里逃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几秒,“靠,刚才什么情况?”黑牛惊讶的睁大眼睛自言自语,那浮在水面上的水狮鬼一动不动,八成是死了,我们淌着水慢慢靠近,黑牛把我的登山镐还给我,拿过顾奕芯手里的狼眼手电筒照着水面,弯腰摸起沉在水底的登山镐,登山镐上还残留着粘稠的黑血,正是刚才他用来砍水狮鬼的那把。
我们走到水狮鬼的浮尸面前,黑牛用登山镐拨了拨,只见那俱畜生尸体的背部出现了一个手掌大的黑洞,黑洞里有一块山石,看来,刚刚正是这山石冲击的力度逼的登山镐穿透水狮鬼的身体掉落出来,这种力度普通人是难以达到的。
黑牛疑惑的问我“老苏,咱又遇到鬼了?”我遥遥头,告诉他,鬼魅异类其实只是人死去后残存下来的生物磁场,这种生物磁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干扰活人的视觉和感觉,也可以出一些小的异动,但是要出这么大的具体真实的力气是绝对不可能的。黑牛对我的解释半信半疑,双手合十,对着四周拜了几拜。
恍然间,我现靠近铁栅栏方向的水道里有个黑色的人影,我连忙招呼黑牛和顾奕芯一同追去,黑色人影停了一下,以极快的度跑进黑暗深处不见了。
我们追到刚才黑色人影站立的地方,用手电筒照了照,现排水道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残缺,缺口周围有几个浅浅的手指印,看样子,这位置有块小型山石被人抽了出来,但是,这石壁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山石之间的缝隙里填满混合着糯米的粘土,积年累月,整个石壁差不多都融为一体了,谁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像在柴堆里抽木柴一样轻而易举的随手抽出一块山石呢?
黑牛连连称奇,说到,“那个黑影刚刚往铁栅栏方向跑了,估计他不知道那地方有个栅栏,咱们现在过去,正好把他堵住,看看是人是鬼,是敌是友。”
我犹犹豫豫,即想探个究竟,又怕万一真和对方遇上了,不小心打斗起来,我们分分钟就得毙命。突然,排水道里水花翻滚,那只巨大的水狮鬼再次朝我们冲来,我们别无选择,只好往铁栅栏方向逃去。
我们拼命跑到铁栅栏前,不得不再次做出拼死一战的准备,忽然顾奕芯现栅栏上的两根铁柱被朝两个方向掰弯了,这个宽度足以容得下一个人侧身穿过,我和顾奕芯鱼贯而出,黑牛有些肥胖,将上半身刚刚挤出来,那只大的水狮鬼就已经窜到了栅栏前,黑牛连蹬再踹往外逃命,大水狮鬼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往回拽了一节,我情急之下将手里的东西朝那畜生脸上砸去,脱手之后才现,坏了,那是狼眼手电筒,我们这边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里,水狮鬼被强光一晃,抓着黑牛脚踝的爪子一松,我趁机将黑牛拉了出来。
那畜生见黑牛逃脱,立即暴怒,也想从被扩大的栅栏缝隙里钻出来,但是它的身体太肥壮了,只探出一个脑袋对我们呲牙咧嘴,那畜生似乎不太甘心,用两个像人手一样的利爪抓住那两根弯曲的铁柱,用力掰着,但是铁柱竟丝毫没有变化,我们暂时解除了威胁,稍有安心,同时心里又暗自揣度:刚才那黑影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将这么粗的铁柱生生掰弯?
刚才一场混战,黑牛的手电筒不知掉在了哪里,顾奕芯的被我不小心当成武器砸大水狮鬼了,我的一进排水道便塞进包里,也不知道掉了没有,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了,我推开开关竟然没亮,在手上使劲磕了两下才好,估计接触有点不良了。
黑牛的脚踝被水狮鬼利爪末端的钩子戳了四个小洞,幸好黑牛腿胖,这四个洞并不是很深,只留了一会血便自行止住了。虽然水狮鬼一时半刻出不来,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三人继续前行,前方传来水流下落的声音,走了二百多米,果然到了排水口,浪花四溅,水泄如注。
排水口下面是护寨河,两者有五米多的落差,河内水流湍急,我扒着排水口抬头往上看了看,此处离地面也有五六米的高度,虽然不高,但是岩壁垂直湿滑,人不可能从这里爬上去。正一筹莫展,顾奕芯从排水口的另一侧现一根手臂粗的麻绳,黑牛用力扯了扯现很牢固,麻绳上端应该是被拴住了,或许是刚才那个黑影留下的,我打着狼眼手电筒,黑牛率先爬了上去,顾奕芯也灵巧的攀爬上去,我将手电筒叼到嘴里,看了看脚下湍急的水流,暗道一声上苍保佑,抓着麻绳往上爬,那麻绳太粗了,加之岩壁陡峭湿滑,幸好抓住排水口突出的岩石,才不至于掉进河里。黑牛重新垂下一根登山绳,我将一端系到腰上,再次往上攀爬,黑牛和顾奕芯在上面连拉再拽,终于合力把我拖到了地面上。
我们进村寨时走过的石桥就在不远处,三人加快脚步逃出这该死的停尸寨。为了避免和那头复仇的野猪相遇,我们没有原路返回山林,而是沿着护寨河走了一段路程,爬往一座小山峰。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山林里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道路,四周鸟鸣渐起,偶尔可以听到山林里野兽之间打斗出的底吼声,对于我们来说,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声响太美妙了。
山顶有一座三层小塔,与其说是塔,不如称之为像塔的庙,这栋建筑上两层是装饰,最下面一层的殿内供奉着一尊彩绘泥像,泥像两侧站着两个侍奉的童男童女,我们在殿外看了一眼,没有急着进去。此时,天已经大亮,朝阳升起,山峰的上半部分被阳光照亮,我们举目望去,现围绕着停尸寨有三座一样高的山峰,峰顶各立一座三层宝塔,三塔呼应,其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而山坳里的那座停尸寨依旧朦朦胧胧,被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三塔相辅相应,对山坳里那片妖媚诡异的石楼形成了一种镇压之势,这一明一暗的反差,正是利用了阴阳相克的原理,我想到了老子《道德经》里“万物负阴而抱阳”那句话,恍然大悟,这三座宝塔肯定是哪位高人为了克制山坳里的阴煞之气而布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