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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英雄式的努力(第1页)

过去他也常说“在我幸福的时日”、“在我得到她的爱的时日”,这些都是抽象的词语,说的时候也不感到特别难受,因为他脑际并没有在其中注入什么与过去有关的事物,只有一些虚妄的片断,并不保存什么实在的东西,而这一次重新找到的却是把失去的幸福中那特殊的、易于消失的精髓永远固定下来的一切东西;一切又都在他眼前重现……心理的习惯、季节的印象、皮肤的反应,这些东西构成一张大网,在一连好几个星期当中把他的整个身子都罩上了。在那时,他尝到那些除了爱情别无他事的人们的种种乐趣,肉欲的追求也得以满足。他曾以为他可以永远如此,历来无需领略其中的痛苦;现在……

——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

工作室新招了一名摄影师,基本功没问题,工作态度也好,唯一问题是拍惯了婚纱照,好在我觉得花点时间就可以调教过来。

真是天意,最好的安排。早就想招人,但一直没遇到太合适的,也不是工作量一下就忙不过来,于是一拖再拖,直到这个男孩子自己找上门求职。眼看阿巫那边的项目启动,需要我许多时间精力,而我想多拍些自己的东西也需要时间,这下全解决了。

蔓迪跑来敲门,“顾客指名要你拍呢,所以人家加钱翻了你的牌子。”

噗嗤,我笑出来,然后轻斥,“好好说话,咱们这儿又不是青楼。”

蔓迪才不管,依旧嘻嘻哈哈,“那你就是红牌阿姑。”

我屈起食指在她脑门轻敲一下,“我是红牌阿姑,你是老鸨还是龟奴?”

蔓迪确实是营销人才,经历过上次Ray的“打赏”事件,她提出以后拍摄都以新来的摄影师小伍为主,这样可以为我省出时间。而凡是找我拍的,需在现有价格基础上加七百起的特约指定费。总之最低加七百,拍摄时间长和要求多的再另计。这样看来,现在我确实有点红牌阿姑的感觉。

翻我牌子的是一个年轻女孩,拍个人肖像。原来她的闺蜜上个月在我这儿拍了,她很喜欢,所以指定要我。我开始工作,盯着镜头里的女孩,内心与头脑一片空白,一切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对周遭一切也置若罔闻。

大平前两天发来他在某处看到的一段话:摄影是一种英雄式的全神贯注的努力,一种苦行式的磨炼,一种神秘的接受态度——接受那个要求摄影师穿过未知的云层去了解的世界。

他说,“我们才是实实在在在修行啊,开悟得像我们这样。”

“这段话未免哗众取宠,什么英雄式、苦行式,言过其词了。”我淡淡回他一句,没理他关于开悟那句。

按罗曼·罗兰的说法,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照玛格丽特·杜拉斯来看,爱才是英雄梦想。尽管他们的说法我都认同,但除了受不了在微博、朋友圈等各处隔三差五就看到一遍,也受不了什么事都往上靠。什么都与英雄有关,多了也实在叫人吃不消。针对大平发来的那段话,我认为任何一件事一项技艺,想要做好,全神贯注、努力、磨练,都是必不可少的,这是常识,根本不值得拿来大张旗鼓地颂扬。而且也不独摄影是这样,把这个句子套在任何一件事上都成立,写作、绘画、修水管,甚至洗马桶,当然也包括爱。唯独最后一句,“神秘的接受态度”,我觉得有点意思,接受……

此刻,望着镜头里的女孩,我在寻找画面吗?也许。或者确切说——不,没有,我在等待画面。等着接受、接收。

我尽量对看到的一切都没有态度、观点,更没有批判,只是认识和感受。有时会有一点建议,但不是左右、要求,更不是控制。我只是要她做她自己,她自己就好,而当然这已经并不容易,尤其还在几盏大灯、几束目光、对牢的镜头与陌生人的眼皮下。我需要她放松下来,于是开始和她聊天。

那些闲谈已经成为工作状态的一部分,是一些经验证明很好用很能令人放松的问话,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拍摄者在思考、回答那些与她切身相关的问题时的反应、态度、神情、姿态,她表现出来的她自己和某种状态。拍照时我无需思考,何时按下快门已是本能。

布列松说,思考应当在之前和之后,绝不可以在实际拍照时。

他的话充满禅意,思想被认为会遮蔽摄影师的意识的透明性,以及会侵害正在被拍摄的主体的自主权。而我恰恰想要避免的正是摄影师操纵下的摆拍,那里面几乎没有真实。

我唯独不完全理解,或说还做不到的一件事是,布列松把自己比喻成一位学禅的弓道手,他必须成为目标,才可以射中它。我想这是一种合一感——拍摄者与被摄者成为一体……而这太难了。

摄影对我来说像是进入某种禅定,我想这也是大平的体会,也是他发那段话以及最后说那两句的本意。

拍摄间歇的时候与新来的摄影师小伍交谈几句,此前他一直猫在角落里观摩我拍照,尽量隐匿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干扰到被拍的女孩。他这样细心和尊重被摄对象,我感到满意,更加有信心把他从过往的影楼拍摄套路中调教、挽救回来。

小伍说,“我喜欢拍照。”

“为什么喜欢?”我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Ray曾这样问我。

“为什么?没想过诶。”小伍挠头。

“想想看。”我鼓励。

“好像只要拍照,我就在多巴胺状态……”小伍想了许久才说。

“解释下多巴胺。”

“让人快乐吧。”

“岂止。多巴胺还让你去渴望你所没有的东西,并驱使你去寻找新的东西。它是梦想的燃料,也是失败后会绝望的原因——”

谈话中止,拍照的女孩喝了水补了妆回来,我一边去重新拿起相机,一边在心里继续着未完的对话。你服从,它就会奖励你;不服从,它就会让你痛苦。它是欲望与创造力的源泉,也是上瘾的关键。它既是一种动力和奖励,也是一种诅咒,是人类不会一直很快乐的原因。多巴胺。

我明白小伍的意思,摄影对他是愉快的经历,所以刺激多巴胺,令他感到快乐,然后这种快乐感又刺激多巴胺分泌……或许我也是如此,这样周而复始循环,终至成瘾,以至于我无法想象有一天不能摄影。

然而我对多巴胺的了解却并非出于摄影,而是因为它解释了在一段刻骨铭心的浪漫关系走到尽头时,何以会出现强烈的戒断症状——这也是我与世德分手的感受: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烦躁,忧郁,焦虑,强迫性地回顾,不断地想念……

拍摄结束才顾上看手机,梦露发消息来,“该打除皱针了。你看哪天空,我提前和医院预约,我们去了就打,不等。”

“我也打?”我还以为只是陪她。

“你不打?”

我怔一怔,去照镜子,发现额头与眼角的细纹。“我不想打诶。”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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