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要是个女生就好了。
原来是个死心眼的傻孩子,记到现在。
他跟霍丞,确实没有多深的交情。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利益至上的实用主义者。要是哪天霍丞没用了,又或是碍了他的路,他断不会心慈手软,为一个没有了剩余价值的人得罪那时的秦氏,不值得。
可世事,总是难料的。他亲妈砸他的那一下,真真是将他的三魂打散了七魄。鲜血从他嘴里流出,他眼前一花,被打得半跪下去。一个疯癫了的女人,哪还能认得儿子!仿佛不将他打死誓不罢休!花瓶砸下来那一刻,霍丞却冲了过来,替他挡了!
那天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他已经记不清了,满脑子杂七杂八的东西,红色的黑色的。再睁开眼已经趴在医院的病床上,光着上半身,厚厚的纱布从肩膀束缚到腰部。脖子以下,动弹不得。
屋子里静的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呼,还活着。
这是当时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费力地转过脸,竟看到橘黄色灯光下酣然睡去的霍丞。他仰躺在折叠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浓眉薄唇,鼻梁俊挺,真是一副好皮相!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当时的感觉。他姓傅,身体里流着他爸的血脉,同样的冷血自私,同样的为富不仁。而他所处的阶级,所谓的上流社会也尽同样是杀人无形、利欲熏心的笑面虎。可是对面安安静静入睡的那个男人,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生命,一种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生命。
他就那样子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手够到床头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扬手丢过去。折叠椅上的美男子一个激灵,外套掉到地上,人也就醒了。
原本是想看他气急上火,不想这个男人不怒不恼的,看到他醒了反而笑了一下,“放心,你身子没废,过两天纱布拆了,还是条好汉”
他想笑,面上却没露出来,只说:“渴了!”
他“哦”,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去给他接水。用的左手,右手八成被打残了。他突然就挺愧疚的,“你手没事吧?”
他低头瞅了瞅,“没事,就流了点血而已”
麻药劲过了,身上疼得睡不着,看到他捡起地上的遥控器跟外套,遥控器放回原处,是他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外套抖了抖盖在身上,又去睡了。
人的劣根性在小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那时他们并不十分了解,尤其私事。可经此一遭,仿佛有颗种子正在不知名的角落悄悄发了芽。他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脖颈,调侃道:“你这大晚上不着家,女朋友就不着急?”
他依旧闭着眼的,淡然道:“没女朋友”
当时只怕是被板凳砸坏了脑子,竟天真的以为这个“没有”是一直不会有,直到她的出现。
在他眼里,她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女孩。她太善于察言观色了,心思缜密的弱质女流,人前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样,其实骨子里装满了离经叛道,谁都瞧不上眼。
却也是,各花入各眼。
每年thezhcharitabletrt都会在海市最私密、最高级的御鼎国级会所顶楼,举办一场汇集全球商政精英的慈善筹款晚宴。
就在去年的拍卖会上,当十九世纪的古董钻戒被他穷追不舍以一百零五万的高价拍下时,他看着他,猜测这婚期怕是不远了。
新年过后,确实是个不错的日子。婚礼只邀请了几位至亲好友,而他有幸受邀出席。那是一场很简单温馨的婚礼,在红礼教堂举行。
新郎官的西服很精神帅气,合身的剪裁设计避免了在俯身亲吻新娘时,出什么岔子。新娘的白色婚纱很美,那是他托朋友介绍的一个海外设计师制作的,设计图则是他熬了好几个夜晚绘就而成。
一个工程师,绘图是基本功,却没想到繁冗复杂的服饰设计也不在话下。而一个男人,肯在一棵树上吊死,肯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为自己的女人亲手制作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纱,说明是爱惨了。
婚前婚后,他变化不大,只是回家勤了些。而平日里能免则免的交际应酬,也终于有了合理的借口搪塞过去,又是乐在其中的。好奇问起婚后感,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还不错”。可他知道,他们吵架了。很难想象他跟人面红耳赤争吵时会是什么样子,因为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跟他吵过,发过火。即便是在工作上意见不和的时候。他就像一湖温泉水,哪怕火山岩爆发也沸腾不起来的那种。
大吵小闹也好,蜜里调油也罢,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眼看着他们的路就这样走过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