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说,穆呈善偷偷溜出他的院子后,本想去戏台那边看看热闹,但没想到竟碰到了梨花班的夏班主。
其实,那时候梨花班本应全都离府了,但因为落下的那个箱子,夏班主又回到了穆府,而当时,因着他早已对穆府轻车熟路,穆府上下又忙作一团,他便自个儿去戏台子拉箱子。可是,那个箱子也许是他故意留下的,目的便是趁机再回穆府,为的是要与离席的穆夫人在寂静无人的戏台后台私会。
但不巧的是,他们被穆呈善撞到了。为了各自的前程,他们决定杀人灭口,将穆呈善打伤后又将他塞到了箱子里掐死了。
穆呈善口中的油彩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为了毁尸灭迹掩人耳目,夏班主负责将他的尸体拉到李府并沉进养鱼池中,而穆夫人要做的,便是混淆他失踪的时间,毕竟若是旁人发现他是在暮晚时分才失踪的,便没有人会怀疑到夏班主的身上。
但她弄巧成拙,假装成穆呈善吃了晚膳后,忘了他惯用右手,而是照着自己的习性将筷子靠右放好,以至于他们心生怀疑,而她也便顺水推舟地假装相信他是被人给掳走的。
这样说来,似乎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唯一不通的,是她的品性。
许长恒在春萃堂的时候虽不长,也与穆夫人未曾见过几面,但她听说的与看见的都是穆夫人如何端庄大方娴静温雅,对外,她处事周到为人心善,对内,她不仅从未对穆如夫人心生过嫉恨,反而待她犹如姐妹。而且,她也亲耳听林霄提及过,穆夫人虽然不是穆呈善的生母,但待他却如亲生骨肉,甚至还曾在他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过他三天三夜。
也正是因穆夫人的大度贤淑,穆家上下乃至他们的春萃堂才会到处一片和气。
这样的人,当真那般失德又狠心吗?
若是,那她未免伪装得太完美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低落,安川稍有不忍,但在沉默片刻后还是提醒她道:“我记得,之前有人说过,穆夫人前两年怀过一次身孕,可却因着从台阶上不小心跌倒而小产了。自此之后,穆公子便很少与她同房了。”
她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些人说过的话,她也听到了。
若是那次她的那次小产当真是因着穆呈善的故意为之,那她对他心有怨恨也是极有可能的,更何况,不久之前,穆呈善又害了她一次。
很可能,虽然上次她未曾滑倒,但终究还是小产了,她想将这件事瞒下来,又不能一直假装身怀有孕,故而才迫不及待地与她的老相识夏班主在后台私会,想借着与他偷情的机会再次怀上孩子,好掩盖之前自己滑胎的事实。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可是,此时,她的心头却似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并非所有的真相都能大快人心的。
见她的心情愈加沉重,安川几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她道:“许长恒,你,还好吗?”
他的语气很轻柔,但却透着几分生硬,似乎并不习惯用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话。
从自己的沉思中抽回神来,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也明白这种事情她不可能立刻安然接受,他并未逼迫她开口,可他也很清楚,事到如今,唯有将真相彻底查个明白,许长恒也才有可能放得下。
沉默中,她突然道:“我觉得,也许林管家也知道穆夫人未有身孕的事。”
他稍有吃惊,问道:“此话怎讲?”
“林管家对穆夫人向来敬重关心,既然他也知道穆夫人胎位不稳,可那次听到她跌倒后,为何他竟没有丝毫关心她的样子?”她沉思道,“而且,在得知穆小公子的死讯后,林管家只说穆如夫人身子不适,却未曾提及穆夫人如何,这有些不合常理。”
沉吟片刻后,安川认同道:“的确有这个可能,或许穆夫人没能瞒得过他。”
可如今,他们虽然推测出了事情的始末,却缺少证据。
他微微蹙了蹙眉,道:“只可惜,穆呈善在养鱼池中泡了那般久,大概是什么物证都找不到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几乎能让人窒息的沉默,他突然听她轻声道:“也许,我知道证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