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枯干的林木上残留着些萧索的叶片,随风婆娑。衰草布满田径,不见牛羊。巴掌似的青山挡住去路,刀削斧砍一般的峰顶上围着一圈白花。苍松翠柏形成的一块块青黛,裸露的山脊凸起成灰白的肋骨,林枫催马上山。
山中几位少年弯弓搭箭,射猎苍鹰。为首的用弹弓噼里啪啦,射几次射不中。手下的箭纷纷乱如雨,都落进了山谷。
林枫不由发笑,这帮弱鸡,适合提笼架鸟,还打苍鹰,连兔子都不会追上。
拿弹弓的早看见了一位骑白马的,不是人太出彩,大家都是男的,没什么好看的,主要是那白马太夺目,白如雪亮如电,闪瞎人的眼。
“笑什么笑?”拿弹弓的大摇大摆晃过去,定睛一看,这人好生眼熟。他记性不好,一时也想不起来,看这人很膈应,就想杀杀他的威风。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一位瘦猴喝道。
“维扬林枫!”林枫端坐马上,攥着马鞭。
“我当是谁?”拿弹弓的冷笑一声,“原来是位偷鸡摸狗之徒。”他猛然间想起来,可能就是他窝藏了自己讨厌的亲妹妹水芙蓉。
“……”林枫不曾想在这里遇见大舅子,他想了想,翻身下马,深施一礼,“水兄别来无恙?”
“无恙,托老天爷的福。”水天骐摸了摸白马,“你骑着马来我们青宸干什么?打家劫舍扶危济困?”
白马打了个响鼻,长嘶一声,突然狂奔下山。
林枫见一道白影闪过山梁,转眼不见,又气又急,拔足去追。水天骐拿起弹弓,领着一众小兄弟向林枫射击。
林枫打的是实战,并不会陆上飘。他接住一粒石子,摸了摸后脑勺,停下脚步。
披风飘摇,迎风飞舞。
“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全体都上?”林枫神情倨傲、睥睨四方。
水天骐一努嘴,过去一个小子。
那小子对着林枫的胸口就是一拳,不料,拳头被林枫钳住,动也动不了。他左右开弓,使用扫堂腿,结果每一腿都被回击。那小子还没想好下一步,脑袋被摁住,滴溜溜转了两圈。
“叫大哥,就饶了你!”林枫一手按住那小子的头,一手握住他的手腕。
那小子情急之下,咬了林枫的手。林枫不提防,松了手。
那小子慌里慌张逃回,向水天骐报告战功。水天骐他们哈哈大笑,更加藐视对面的白衣人。
林枫惦记着白马,着急要走,不料又被水天骐挡住去路。
“说!你来我们青宸干什么?”水天骐嚣张跋扈。
“……”林枫不知道怎么回答。
水天骐一脸坏笑,斜睨着眼,“你不会是为了我妹妹吧?呵呵,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林枫被说中心事,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拳。他想着毕竟是水芙蓉的亲哥,没敢下重手,哪知道这小子嗷嗷叫个不停,让一帮小兄弟都围上去。
他们哪是林枫的对手,三下五除二,都瘫在了地上。水天骐眼睁睁地望着林枫远去,怒气难消。
青宸的冬天是响晴的,不消说青色的藤蔓依然攀爬在墙壁,不消说千年古木依然绽放着白如梦的花朵,更不消说青宸多美女的恩泽,但是一幢幢临水的人家就令人垂涎了。白墙黛瓦,片立,小桥流水竹林幽幽。
水芙蓉难得消停片刻,在后院拿了针线做刺绣,忽听到一声马儿长鸣。
她以为自己幻听,又挨墙听了听,果不其然,是马的叫声。
红马?
她放下针线笸箩,提起裙裾,推开远门,果真是马。
白马。那马高大英挺,浑身上下一色雪白,如梦如幻。白马垂下头,嗅着水芙蓉的手。
水芙蓉捡起一块小石子,在墙壁上留了几个字,拽上门,踩着马镫,上马。
她家的院里在青宸镇最边缘,临近镇口。白马驮着轻盈如蜻蜓的水芙蓉,踏着新融化的尘泥,化为一道白光。
清清的清江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莹剔透光洁润泽。有顽童的小雪橇在上面滑行,清新自然的欢笑散落于江岸。枯干垂柳的枝条垂挂在岸边,松软的衰草铺满土堤。苍苍的蒹葭根根耸立,静默的苇梢披挂着星星点点的霜雪。
林枫望见了自己的白马,望见了自己的娇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