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夫妇也无多少自己的东西,不过几件衣服,往年攒下的一点银钱,宋老头把衣服钱财全都扣下了:“你们死了不要紧,我们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你还有脸拿钱?”
夏世德也不理论:“那封赏的冠袍与诰命服饰不能留下,一并要带回京中。”
宋老头说:“那靴子不是皇帝老爷赐的,是郡里送来的,我留下吧?”
夏世德气乐了:“郡里出钱做的就不是官家的东西了?一并带走!”
两个随从上前夺过衣服,四个侍卫架着两人就走,出了街口早有五辆大小不等装饰不同的马车等着,俱是双马拉车,还有上着鞍辔的马与替换的马匹,众人都挤在街口偷看。
侍卫们将宋平夫妇送上第二辆马车,夏世德紧跟着也上来,帘子随即放下。侍卫官差并夏家家仆也各自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赶车的吆喝一声,便往城门去了。
宋家突遭变故,平阳郡城内顿时议论纷纷,都说宋家女儿肯定惹了圣恶被废了,也有人说必是犯了大罪,否则只收回其父母的封诰即可,不会捉拿入京。更有那一知半解的,结合先前墨白县发生的事,编排出一个宫中争斗的故事,宋家便是因为与李县令偷天换日案有关才受了牵连。
宋老头和李氏也如霜打的茄子斗败的鸡,蔫头耷脑的,不复往日猖獗。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很快陈母也听说了,忙赶来女婿家中,和陈幼容说了这事。陈幼容的婆婆亦是她姑姑,姑嫂见面,少不得也进内室再说几句家常。
董铎在旁边听了个全场,便教训陈幼容:“早告诉过你了,皇宫不是什么好去处,一个不小心全家都得搭进去,懂?”
陈幼容虽然忧心宋静怡与晴翠,仍是温声道:“董哥,当初皇命难违,各家都得送女儿上京参选,郡侯明着指派我们家出人,这也没办法啊!逮着机会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董铎又说:“你就是蠢,只说咱们定了亲了,谁还能拦着不成?再不济把你妹妹送去总行吧?”
陈幼容皱眉道:“我妹妹年幼,那时我们谁也不知道落选还能再回来,如何忍心送她去宫里?”
董铎冷笑:“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你恃才傲物,瞧不上我,硬要跑去京城碰运气,怎么样?皇帝老爷不要你,待不下去灰溜溜又回来了吧?只有我肯再要你,懂?”
陈幼容不愿再与他理论,横竖每次都是以董铎不听解释大发雷霆结束,又何必再空费口舌。
董铎见她不答话更不认错,极不高兴,继续教训她:“我昨天看你桌上又放着那野货送的纸,还写什么思春思归的,我告诉你,皇宫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现在已经破了身了,皇帝老爷不会再要你,你搭上那个野货也没用。懂?”
陈幼容沉了脸:“兰兰发达也没忘了我,这是她待我的情分。你不懂诗词我也不指望和你琴瑟相和,给你打理好家就行了,但你要是再在我面前骂兰兰,诬蔑我的清白,咱们就一刀两断!”
董铎怒道:“你就是羡慕皇宫富贵,被撵回来了还不死心,所以才拿着那点破东西一天看三回。那野货就不是个好玩意,一个村妇,不知道怎么攀上了皇帝,现在又拿皇宫勾着你魂。早晚叫其他娘娘打死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陈幼容拍案大怒:“说了不让你骂她还骂她,滚出去!”
董母和陈母闻声都过来了:“这又是吵什么?”
“她还惦记着进宫当娘娘呢,我说两句她就让我滚,反了天了!”董铎看陈母也在,越想越生气,“你就是仗着你娘家今天来人了,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了,不打你一顿你也不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说着顺手抓过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照陈幼容便打。
众人一哄而上,好歹拉开,陈幼容钗发皆乱,脸上带伤,瞧着很是凄惨。
陈母哭道:“当着我的面都敢打我的女儿,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样。这个地方不能待了!好孩子,咱们回家去!”
董铎嚷道:“是她不守妇道想野汉子我才打她的!”
陈母道:“我的女儿我难道不知道?她从来没有那样的事!”
董铎便去翻出陈幼容写的诗句:“你瞧瞧你瞧瞧,当我没存证据吗?她想让人采她呢!写的净是些浪荡念头,不打她打谁?闹到郡侯老爷那里,也是打死无罪!”
陈母又气又怒:“你别是自己不读书,诬赖我儿!”将那几张纸夺过来看:“‘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这不是《诗经》里的句子吗?”
“你往下看!”董铎面容狰狞,“什么柔啊归聘啊的,杨啊柳的,还……”
“还看什么!不就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吗?”陈幼容怒道,“现在就可以去郡侯老爷面前评理,看郡侯老爷是不是也不学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