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21年2月8日,是中国旧历新年。这一天,中华民国航空署的数架飞机翱翔于北京的蓝天,在总统府、国务院和航空署上空作低式飞行及其他技术表演。这一仪式宣告了投机、冒险的猴年业已结束,自负、好斗的鸡年已展翅登台。数十年后,有位伟人写下“雄鸡一唱天下白”的豪迈诗句。其实从第一声鸡叫,到天下大白,还要经过漫漫黑夜。1921年的这个鸡年——辛酉年,也许正是这个夜晚最黑最冷的时刻。
“1921”这个数字,在汉语中的谐音是“依旧而已”。
然而1921年的中国,却再也无法“依旧”下去。这片古老苍凉的大地,再也掩盖不住它底层大大小小板块的剧烈碰撞。冲击、扭结、挤压、吞噬、融合、升降……从岩层到地心,各种力量争相发出它们的欢歌或呻吟,它们要颤抖、要燃烧、要爆炸、要喷发……这一年,中国仅史书明确记载的地震就达10次。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史却仅有十年民国史的东方大国像触电的巨人一般震栗着。请看:
2月20日,农历新年后不久,甘肃灵州(今宁夏灵武)发生大震。城堞全部塌落,房屋大部倒塌,地流黑水,死伤惨重,波及甚广。
2月22日,农历正月十五,甘肃平罗(今宁夏平罗)发生强震。地面坍陷,黑水涌流无数。该县及邻邑共压毙一万六千余人。
3月19日,午后4时21分,香港发生剧震。地震女神的魔杖从中国的大西北一下划到了东南。
4月12日,甘肃平凉,固原(今宁夏固原),隆德(今宁夏隆德)地区又发生大震,每小时一次,至13日仍未止息,波及到会宁一带,六盘山崩裂三十余处。附近田庐、人畜损失无数,较前几次地震大大严重。
7月13日,下午7时,内蒙古清水河地震。由正南向东北,全境皆动,震感强烈。
8月13日,绥远地震。全境皆动,由正西向东北。
8月30日,上午10时,青海西宁发生大震。房动屋摇,“门窗裂声如狂风作势”。次日及后日又震,损失严重。
9月,四川汉沆地震,马驿坊西四里朱家湾原有二百方丈之地陷落,此外场东亦有陷落。
10月7日,晚,陕西宜川发生强震。七郎山之石窑、宝塔均被震倒。洛川中部黄陵一带亦震,伴有地声,三日之内不止。
11月20日,下午2时35分25秒,福建同安地震,震向北偏东,历时20秒。
春夏秋冬,东西南北,1921年简直成了中国的“地震年”。然而,其他的灾神并不甘心让地震之神独享这份冠名的荣誉。
最为“当仁不让”的是水灾之神。
2月22日,农历正月十五,即甘肃平罗地震的当日,直隶长垣县因黄河水涨,淹13村,深三四尺,受灾颇剧。
这不过仅是个序曲。
7月11日,长江大水涨至五十英尺六寸,流速每小时八海里,宜昌东门外崖堤被冲塌,沿岸之地被淹没一万多亩,损失甚巨。沙市下游发水,该市与上海之电报因之中断。
7月17日,从6月以来就险情不断的黄河在黄花寺选准了突破口,至18日决堰四十余丈,河水建瓴而下,堰内村舍田基悉没。19日下游家道、中游杨庄等处亦多处决堤。
7月19日,黄河利津溃决三百余丈,灾被五千四百平方公里,“淹死、饿死、病死者不可胜数”。
7月25日,黄河上游决口三处,“自寿张直至陶城埠四十里远近一片汪洋,尽成泽国,田舍庐墓悉被漂没”。
8月5日,上海出现“数年来所未见”之风雨大潮,潮水溢出马路,天津路、浙江路一带水深二尺,浦东一带水深三尺。四乡田禾,受损非浅。
同日,横贯曲阜、滋阳、泗水、邹县、滕县的泗河决堤,淹没六十余村,“为民国以来未有之泗水水灾”。
8月14日,湖北襄沙溃堤,被灾12县。“除田庐牲畜不计外,人民淹毙当不下数千,往往全家无一得免。”重灾区灾民只能以树皮草根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