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本欲福下的身子,却因腿一软登时便跪倒在地,幸好地上铺了毯子,不然这一跪膝盖非得青紫不可。跪倒的瞬间,心里错愕不已——不知是因体力不支,还是自己体内也潜伏着某种奴性使然。
秋荷一惊正欲上前搀扶蓝烟,龙君宇却已经先一步扶起了蓝烟,清冷的声音道:“福身即可,不必行这般大礼。”
蓝烟心中有苦难言,本就没想下跪的,是意外好不好,面上微讪。只任由龙君宇牵着她到了临窗的软榻坐下。
外面的云婉不待蓝烟吩咐,很有颜色地奉了茶水进来,再与秋荷一同行礼阖门离去。
龙君宇看也不看那氤氲起烟雾与香气的薄胎茶盏,只是揽着蓝烟坐在自己腿上,眉头皱着,却是闲闲地捉住她白皙的小手把玩,一会又抚摸她如未婚女子般半垂在肩头的发丝。
蓝烟垂眸望了身上家常的浅紫色束胸襦裙,尤其是裙裾处还纵横地印着几道痕迹,是方才眠睡时所压上去的。头上半挽的乌发上也只斜簪了一支翠色玉簪,别无他饰。脸未净,妆未上,素面朝天也不过如此。浓睡初醒,神思尚有些萎靡不振。
蓝烟有些不自在地道:“皇上,臣妾这般有些失仪,请容臣妾先挽了发再陪皇上。”
说着便要自龙君宇怀中挣脱开去,却又被她绕在腰肢处的双臂掣肘住,动弹不得。又听他淡淡地道:“不必。这般甚好。”
自恃美貌的女子也须“淡扫蛾眉朝至尊”,而寻常相貌的她却是素面朝天对君王。好在她不是以色侍君的绝子,她所侍奉的君王也不会对她的容貌寄予任何厚望,况且这位君王今日也似乎兴味索然,无心欣赏什么。
既然他觉得甚好,蓝烟便也歇了略作修饰自己一番的心思。
不意天色将晚他还会来,又见他似有烦心之事,蓝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能不踩着他心中的地雷,心中忐忑,便寻了一个自觉安全的话头,小心问探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蓝妃,不喜欢见到朕?”龙君宇剑眉一挑。
蓝烟心里一惊,身子也随之一如迎风的花骨朵轻颤了颤,她算是不期然而然地踩中了地雷了吧,语音怯怯地道:“臣妾不敢。”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龙君宇不辨喜怒地道,不等蓝烟回话,又把下颌抵在她的颈间,嗅闻着她的体香,眉目舒展开来,“你身上的香气是何种香料,虽是若有似无,闻起来竟是说不出的舒坦,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世间竟还有这等奇香,朕倒是闻所未闻过。”
平日里倒也不觉得,猛得听龙君宇这么一说,正踌躇不语的蓝烟才意识到她身上的香气,或许是她一直随身佩戴的那块为兄长夏侯景所赠的古玉的缘故。当初原主的大哥确说过久带可以令女子肌肤生香的,况且她素来不喜燃香料,衣裳屋子都不用熏香,最多只在屋内放置几盆时令鲜花罢了。
蓝烟如实地答道:“臣妾向来便不大用熏香的,便是轩中所存的也都是内务府派下来的。”
“既不是香料,那便定然是你身上所生的体香了。昨夜朕便嗅到了,后来在与你
欢好之时,这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越发浓郁,也只有体香才会如此。”龙君宇若有所思地道。
一时蓝烟不知如何作答,微红了脸沉默不语起来。而龙君宇似乎只顾嗅着她身上的的一段幽香,竟似着了迷般,也缄口不语。
于一片寂静无声中,屋内的光亮一层层地晦暗起来,已然到了掌灯十分了。只因皇上今日在此,没有召唤,也不见秋荷她们进来燃起烛火了。
蓝烟正兀自神思游弋间,秋荷忽在屋外回禀晚膳已经备好,是否传膳。蓝烟终于能有机会动了动身子,举目望向龙君宇,见他闭目如睡着了般,气息平缓。正想着轻缓地起身离去,她腰间的手霎时紧了紧,使得她动也不得,不动也不是。
正在踌躇为难之际,便听龙君宇出声道:“让人传膳吧。”
晚膳很清淡,一律素食,蒜炒小油菜、鱼香茄子、凉拌豆芽青菜、干煸豆角,外带一小盆豆腐鸡蛋汤。菜色已然很算得上丰盛了,平日她一人也只是两菜一汤罢了,才难得秋荷云婉她们费力筹措了这些。但于皇上龙君宇而言,却算得上是未曾见识过的寒酸,很有些不敬。
蓝烟也明了,即便底下的人想打肿了脸充胖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费心费力之下,也只能如此罢了。
出乎蓝烟意外的,龙君宇只是瞅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动起了碗筷,且吃得丝毫不见敷衍。蓝烟便也安心地用起了晚膳,若是再不动箸,她怀疑自己今晚说不得就要饿肚子了。
很有些想不通,这样的饭食,他一向大鱼大肉的竟也能吃得如此香甜。不过凭心而论,饭食的味道还是不错的。作为久食大餐的人偶尔为之的调剂,也尚算得上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