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开口:“又不是不再见了,帐还没和你算,你还想跑了不成?”
程佰列终于怔怔地放开了手。
宋柬出了屋子,踟蹰几瞬还是觉得不安心,于是双手做诀轻声吟诵几句,指尖灵息交缠成了一张黄底红字的符咒,那符咒通神荧光一闪随后消弭于无形,趁着微风往屋里人的身上去了。
没叫任何人察觉。
五百年对于玄修而言或许真的只算弹指一瞬,但也确实足够漫长了,往事堆积的同时记忆也会随之消减,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淡忘。
比如当年见到崇平的第一面,萧之访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过了。
毕竟他的大徒弟早就已经是个端方持重独当一面的大人,不是当年那个在深宅大院里任人宰割,人人皆可磋磨的庶子。
可是看到崇平被强戴训仙锁,难掩恍惚倦容地被压在阴暗地牢中审讯时,萧之访还是回想起了当年,同时也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愤怒。
他当年下山游历时自己还没彻底出师,自然没有收徒的打算,崇平是个意外。
因为萧之访知道,如果他不带这个孩子走,这孩子就能被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眷,生生当做邪祟磋磨致死。
人间龃龉,不管是在凡界还是在仙门,都不会消失。
就像现在一样。
浑天局司刑梁闻昭施施然地向萧之访揖手一礼,说道:“萧掌教远道而来,梁闻昭有失远迎。”
萧之访按捺下心中将此处夷为平地的冲动,颇为官方地笑着回道:“梁司刑多礼,是萧某不请自来多有叨扰。”
“只不过萧某座下首徒被人构陷,入了这数百年都未曾有过住客的浑天局地牢‘上房’,实在让我这个做师尊的放心不下,只好唐突前来了。”
梁闻昭:“萧掌教客气了,不过这被人构陷……萧掌教不妨听听崇仙君是怎么说的。”
崇平自萧之访出现,目光就不曾从他身上挪开过,这个人打破黑暗而来,他站在光里一如五百年前。
可是,师尊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他选择“自投罗网”就是为了拖住浑天局这些虎视眈眈之辈,让师尊有时间恢复宗门生机,也让师尊自己有喘息之机。
所有人都说崇平是萧之访的左膀右臂,说他为掌教的师尊排忧解难,实乃身为首徒的榜样之辈。
所有人都这么说着,连崇平自己也打心底里这么觉得,他该是为崇平分忧的,怎么能劳动师尊为他伤神?
萧之访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这个大徒弟心中所想了。
他面上神色未变,心里却叹了口气。
以前旁人对崇平的那些评价他从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他的大徒弟当得起那所有美誉。毕竟他确实一直将崇平当做继承人在培养,声誉自是极为重要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