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列……”宋柬发现程佰列痛苦的神色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纠葛,还有别的什么,“你怎么了,放松点深呼吸,来,跟着为师调息,别再想那么多了。”
“听得见我说话吗,注意力集中在为师的声音里好吗,放轻松,气入识海内沉丹田,回还轻缓切勿急躁。”
“把意识集中起来,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如此良久,程佰列终于恢复了平静,眉心红光也渐渐熄灭。
宋柬:“你把大半副魔魄都用在了我身上,是不是对你自己影响很大,且不说修为进益,神识内腑都较从前更易动荡,甚至难以自控。”
宋柬见程佰列不肯言语,便也不再说了,他凝神向内,从内腑灵台剥离那镇压其上的魔神六魄。
程佰列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师尊,不要!”
然而他的师尊动作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精纯的魔魄已经凝在了宋柬的掌心,宋柬不由分说地将其打回了程佰列的灵台,这本就是程佰列的六魄,本能地飞速融合进了他的身体。
“不要什么不要,”宋柬在他脑壳儿上崩了个栗子,“小混账。”
“咱们之间的事先放一放吧,反正以后也不是没时间算总账,不急于一时。说说吧,为何特意让我来北邙山。”
“……我死在这里或许是伏祸宗刻意为之。”程佰列回道。
其实有时候宋柬也觉得自己挺有做昏君的潜质的,程佰列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连“上辈子”这种要被人当成疯子的话他都无甚怀疑。
他叹了口气,说:“你说的上辈子,我在梦里见过零散片段,那一日在清河也有许多寻不到落点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不过北邙山上发生的那些,为师我还未能想起。”
程佰列抬手在宋柬的眼睑上轻轻一抹,傀儡术记录下的一切都从宋柬的识海深处流转而过,他的神色愈发凝重。
他说:“有人投奔玉虚宗暗桩,指认伏祸宗宗主动用邪术,设计诱使凡人谋杀玄修,似乎是在做某种邪术的实验。”
“你的傀儡所记录下来的这些……恐怕就是他追求邪术的原因了。这伏祸宗宗主难道是个魔修?我问过你掌教师叔,他也不清楚这人的底细,如今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过不论他底细如何,你玄魔混血的身体,对他而言确实是天材地宝也比不过的养分。”
他继续道:“看这伏祸宗宗主的模样,怕是已经遭了邪术反噬,那些被他诱骗的凡人填不了他的胃口,你就是他现下必须死咬不放的肉。”
“伏祸宗这四百年若是依着宗主邪术发迹,他手上的人命官司恐怕只多不少。说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怕也不为过。”
“佰列,你打算怎么办?”
程佰列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他开口道:“既然对他而言我是块要捉进笼子里去的肥肉,那不如就将计就计先设下陷阱埋伏,再对其瓮中捉鳖。”
宋柬微勾唇角,点点头:“也好,借此机会可以昭告天下,省得你再背罪名。”
“他要夺你肉身修为,却把地方选在了北邙山……这地界确实特殊,是不是在此处设下了什么阵法?你……”宋柬顿了顿,“会不会是因为他布下的阵法才会重来这一遭。”
程佰列:“我不知道。”
“师尊,你现在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的?”宋柬奇怪道。
程佰列:“魔魄抽离,你周身灵息运转如何?若有异常马上告诉我,我……”
“你什么?”宋柬没想到这小子还在想这一茬,“我确实有几分灵台不稳,但是托了咏君夫人的福,那台子一时半会儿是倒不了的,做师尊的还不至于要徒弟自我牺牲,没到那个丢人的份上。”
何况你自己那踩在走火入魔边缘的样子,怎么还敢把七魄去其六,也不怕自己真的魂飞魄散么?
想到此处宋柬一顿,程佰列或许真的不怕魂飞魄散,否则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自剜心脉了。于是为人师尊的白源峰主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站起来又把程佰列一把拉了起来,说:“走,我们抓紧时间把北邙山巡查一边,当心不要惊动外围驻守之人,发现有异处立刻标记下来。”
北邙山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宋柬想尽快布置开来,便嘱咐程佰列分头行动。两个人乘风而走,仔细地检查北邙山的每一寸山川河流。
宋柬一边放出神识谨慎探查,一边陷入了沉思;他方才将魔魄还与程佰列,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安稳程佰列的神魂,避免他走火入魔难以自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借机探探程佰列的内腑灵台。
他隐约看到了那些不对劲的不合理的事情的轮廓,摸到了真相的裙角,但还没能彻底通过那些有些扭曲的线索还原这一切的原貌。
但他意识到,至少程佰列的记忆是存在错位的。
第五十四章星辰落入大地
假设“重生”这件事准确无误的话,他与程佰列在程佰列重生那个节点之前,他们俩的上辈子和这辈子真的是完全重叠的吗?
会不会,程佰列经历的那一世中的他,和现在名为宋柬的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经历过的人其实并不一样——至少细节上是有出入的。
“那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我和上辈子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