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佰列热烈爱慕,甚至由爱生怖由爱生恨的那个人,还算得上是他吗?
宋柬想着想着叹了一口气,转念又想到:“可就算我上辈子和这辈子经历的事儿有些不一样,这五百年不下山的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怎么也不至于连性子都变了吧。”
“说我和方锦槐那孩子搞到一起去……怎么可能。八成是程佰列这混账东西脑子坏了。”
“脑子坏了……”宋柬忽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四顾一周,喃喃道:“可不就是脑子坏了么。”
他忽然想通了那些违和,也意识到了自己忽略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可是,这真的可能吗?”他又缓缓地迈开了脚步,“不过白源峰上人不多,我和佰列都算是深入简出的那一挂,平日里接触的人也不会太多。”
“若真是有心为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正在他如此陷入深思时,脚下的雪地忽然传来了异样的感觉,然后宋柬整个人都陷进了无底的雪渊之中。
直到他用灵力强横地冻结了周遭数十米的冰雪,冰柱向八方延展,像只嵌满了钢针的刺,死死扎在冰雪中。
然而冰球很快就开始融化,这里明明是经年风雪的地方,地底却像是燃着看不见的地火,势要将宋柬烧成灰烬一般。
“北邙山的地脉被篡改了流向?”
宋柬心下一惊,双手成诀将灵息凝成弹丸大小,转瞬间数十个裹挟着符咒的灵珠都被打进了地底。
灵珠像是一团不会散开的水,柔软地挤开了白雪的缝隙,然后胞衣融化,包裹其中的符咒伸出纤长的枝条,转瞬间在深渊雪地深处织出了一张四通八达的巨网。
将触角伸向了每一个角落。
“没有异状,怎么可能?”
灵气龙脉的走向关乎天下生灵,虽说北邙山龙眼向来自成一脉,但他也依旧是九州龙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旦此处被别有用心之人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没有异样,而是暗中掌控了北邙龙眼之人,其修为能力远在宋柬之上,以至于他根本查探不出异样来。
“那伏祸宗宗主难不成是什么千年不出的天才?还是说修炼邪术就是要比矜矜业业踏实修行的人进益得快?”
“不对啊,要是这人真那么厉害有天赋,何至于不走正道呢。”
眼看着脚下凝出的冰面越来越薄,宋柬收回了放出的所有灵息,准备用蛮力御风而上,却不想两侧洁白的雪壁上突然生出褐色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绑住了他,藤蔓触上的瞬间,他感觉到周身灵息停滞,那效果比训仙锁更加立竿见影,他就像海里脆弱偷生的一尾鱼,被海底的猎食者一把摄住身体拖进深渊地底。
鱼儿甚至来不及吐出一个气泡。
但宋柬不是深海里的瘦小游鱼,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袖里乾坤的开放不需要灵气催动,他以前为了方便程佰列随时取用连禁制都没有设,现下倒是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电光火石之间,宋柬也来不及挑拣,拽出了什么就直接往外扔。
没成想白源峰主的运气也叫人难以评说,他扯出来的是一张古老的天象图,巴掌大的羊皮卷接触到独属于北邙山的灵气后迅速铺陈开来,星辰万千落入凡间。
紫微星触手可及,北斗拱照辉映,若天帝座驾临世。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宋柬脱离了雪山怪物的控制,周身灵息也恢复了运行,“不过我现在要怎么出去?”
“也不知道佰列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要是一个人碰上了那东西是否应付得来。”他这么一想便又觉得紧迫,想要赶紧出去和程佰列汇合的心变得刻不容缓。
这天象图应当是当年宋柬入门时,他的师尊洞微真人给他的拜师礼,被他一直放在袖里乾坤中不曾摆弄过。
不过他依稀记得当初师尊说过,这东西实际是个卜卦测算的阵法,阵局直接抛出会与当时当刻的天象相辉映,要走出阵局则需要“问路”。
说白了就是用这东西卜一卦。
宋柬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东西,倒也不是因为窥破天机会折损己身,只是觉得未来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算的,若太笃信命运人生便会失了乐趣,如若不信,那便也更没必要去算了。
而且要是真算出了些什么好的不好的耽溺其中,才会真的叫那虚无缥缈的“命运”牵着鼻子走。
宋柬想了想决定不问未来,叫这天象图说说过去好了。
“那就请算算我昨天的这个时候做了什么吧。”
昨日此刻不过也就过去十二时辰,星辰瀚海就算流动也有限,可宋柬身处其中却发现日月星辰,触目可及的宇宙万物,皆在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逆转,光影嬗变戛然定格。
宋柬并不像他的师尊那样会夜观星象卜卦问天,但当星辰停滞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心悸,像是有什么东西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一步踏入了冰雪的世界。
风雪扑面,被他周身灵息自动张开的屏障挡了开来,他回身四顾眼中警惕不减,“天象图不给结果便让我出来了吗?”心下莫名不安,“我的昨日也不至于这般乏善可陈吧。”
“等等,”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怎么察觉不到佰列的气息了?”
宋柬立刻放出神识,将灵息近乎无限地铺陈开去,在北邙山的每一寸角落搜寻程佰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