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梅长苏到底是什么人,未卜先知,其智近妖,心思竟深沉到如此地步?
唐棣立在一边,一副恭谨的神色,却偷眼观察着唐奕的反应,他也是当年跟着唐奕出来的,二人算得上是表叔侄的关系,只不过,旁人都把他当下人罢了,想到这里,唐棣的眼底划过一丝阴狠,表叔,是你先不顾血亲,就休要怪我无情无义了。
唐棣上前一步,一副忧心忡忡又迷惑的样子:“帮主,你说这梅长苏真的是妖怪吗?我们双刹帮的事情,他怎么一清二楚。”
唐奕心中一动,皱着眉:“什么意思?”
“您看,这么多马匪,大多他都收服或者驱逐了,不多不少,刚巧就咱们手下的这几路被断的一干二净。”唐棣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瞧着唐奕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无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您说,那梅长苏莫非真的手眼通天不成?”
唐奕硬生生捏断了手中笔杆,冷笑道:“你知道什么,那梅长苏就是个病秧子,哪里有这等本事,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如此清楚我双刹帮内情的,也只有我们自己人了。”
唐棣嘴角快速闪过笑意,遂故作惊讶道:“帮主,您的意思是咱们双刹帮里有了内奸?不会吧?”
唐奕冷哼一声:“我们既能找到蒋延那样的蠢货,也难保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叛徒,更何况,季赢那些人早就看我们二人不顺眼,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借了江左盟这把刀来对付我。”
唐棣有些惊讶,遂即暗喜,他以为祸水东引还要费一番力气,却不想唐奕一下子就将帽子扣在了季赢身上,看来自己这位表叔常年处于高位,已经老而昏聩了。又心中暗道,季大侠对不住了,谁叫您这么些年都不把我们叔侄二人看在眼里,明里暗里查探老帮主死亡的真相,如今这背叛的锅您就先背着吧。
唐奕面色阴狠,想着定要趁此机会,将那些旧人们清一清,省得总在自己眼皮底下,老帮主长老帮主短的,那个老货已经死了,还值得你们如此心心念念。
唐棣看着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退了出去,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得到这帮主之位,不由喜上眉梢,面对行礼的属下,竟然还笑着点头,倒叫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他自然不会知道,在自己身后的树影里,一抹黑影飘然落下,看着唐棣远去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一个纵跃,消失于林间。
梅长苏一行人用了两倍的时间,终于赶在第一场大雪之前到了廊州,盟里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位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要劳动三位归隐已久的长老亲自迎接。
上一次梅长苏来廊州,只是去了湫暮堂,那里是江左盟的一处别院,罕有人至,故而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
众人看见那眉目灼灼,容颜如玉的年轻人,没来由地屏住了呼吸,又见他面色苍白,似有不足之症,免不了更是疑惑万分,最近盟里传言,此番肃清马匪便是这位年轻人一力安排的,可这人分明没有半丝武功啊?
另外有一些人,是赤焰旧人,更是此番于梅岭拼回一条性命的生死袍泽,他们隐约知道梅长苏的真实身份,此时此刻也不免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这,这是他们的少帅?这人病骨支离,文弱儒雅的模样,哪里是他们雪夜薄甲,逐敌三千里的赤羽营少帅——林殊啊!
梅长苏扶着黎纲的手缓缓下了马车,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尽管其中有眼熟的身影,但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波动,也让黎纲松了口气,他自己见到这些袍泽尚且激动落泪一场,他真怕公子情绪不稳牵动旧疾。
喜长老立即乐呵呵地带了人迎了上去,一揖到底,众人暗惊,怎么是平辈礼?
梅长苏温和一笑,回了一礼:“前辈太客气了,这样的礼我可受不住。”
乐长老便挤了上来,看着梅长苏的面容,点着头连说了几个“好”字,才拍着一旁的喜长老道:“大哥也是太心急了,您这礼可吓到小苏了,这礼啊,还是等到冬至再说吧。”
众人又是疑惑,冬至?冬至就怎么了?
怒长老也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伸手便拉过了梅长苏的脉,凝神探着。
喜长老笑道:“我这二弟于医术上也颇有研究,听闻你的身子不好,摩拳擦掌多日了。”
怒长老睁开眼,神色有些担忧,但见这是大门口,便立刻敛去了神色,跟着笑道:“可不是,医者一向对疑难杂症颇有兴趣的,小苏啊,你就且在这廊州好好住着,我也替你好好看看。”
乐长老推他:“你这人,若是被晏大夫知道你抢他的病人,有你好看的。”
梅长苏见几位长老都是慈眉善目,极好相处之人,一口一个“小苏”,不显丝毫生疏,便知道这是几人有意为之,想让他放松下来,心中感念,神色也愈发温和起来。
梅长苏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江左盟,黎纲便被几个相熟之人拉去问东问西。
“小苏啊,你一路劳顿,是先歇着还是——”喜长老掩了门神色肃穆下来。
怒长老和乐长老也是神色一震,齐齐望向梅长苏。
梅长苏一下一下敲着手炉,轻声道:“我先去看他。”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怒长老递了大鼈来:“暗室阴冷,你多穿点。”
血祭
暗门之后是一条长廊,烛火摇曳,阵阵阴风,长老们将他送至门口,齐齐叹了口气,看着那瘦削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入黑暗,身后拖着狭长的不分明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