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云蘅叫道,“什么少夫人?”
楚逴一挥手打断了云蘅,十分严肃地看着梅长苏:“我不知道苏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与江左盟有何干系,但小蘅既然参与其中,就难免不被牵涉,楚家可以退,苏先生,那云蘅呢,您也能一样保全她吗?”
梅长苏看着眼前一身墨色锦衣的年轻人,想着之前他的言行仿佛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公子,而这一刻,这个能够迅速判断情况而一针见血的人,才应当是楚家少主。
云蘅不满道:“我才不需要被保护!”
楚逴并不理会,而是看着梅长苏继续道:“云蘅还小,但我既然是她的师兄,就不能不问一句,苏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云蘅立刻道:“师兄!你不是不过问这件事吗!”
楚逴道:“我可以不问汝南梅氏的梅长苏,但是,既然苏先生今日开诚布公地与我谈及此等秘事,我就不能不问。”
云蘅还想反驳,便听梅长苏轻声道:“阿蘅,今日慈云大师闭关,你去给飞流护法,他该练心法了。”
云蘅看了梅长苏清淡的神色,想着自己才惹了他生气,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又想着师兄虽然厉害,但苏哥哥还是能应付的,毕竟那个什么北方巨擘不也被苏哥哥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吗?
某位小姑娘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一点也没想着是否要担心一下自家亲师兄。
梅长苏看着轻合的大门,捻着衣角缓声道:“事已至此,楚少主可想好了?苏某敬重楚家,所以在这一刻,愿意彻底让楚家摆脱泥潭,但楚少主若是执意追根究底,那苏某只能拖楚家入局了。”
楚逴抿了口茶:“无论是否愿意,楚家已然入局了,不是吗?让我来猜猜苏先生的身份吧?苏先生既说是找我求证,证明苏先生已有了定论,看来刺杀我的的确是卓家,而谋逆一事,分明牵涉朝堂,卓家与朝廷唯一的联系,便是宁国侯府,从时间来看,”楚逴看着梅长苏道,“这么说,苏先生是赤焰旧人?”
梅长苏不动声色,他知道,楚逴能够猜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楚逴果然接着说:“我虽已出师,却依然时刻注意谷中动向,素玄兄接任少谷主,而同时,苏先生继任江左盟宗主,论理,你们之间应没有太多交集,可我与素玄兄言谈之间,他却对你推崇备至,或者说,药王谷的少谷主却听命于江左盟宗主。”
“那么,我应该称呼您为梅宗主,还是,少帅林殊呢?”
尽管梅长苏已经知道楚逴必然会猜出,可在听到那个久违的称呼时,依旧倏然收紧了手指。
“最早,我是担心师父识人不清,才暗中观察了素玄兄许久,后来确定他的确做没有任何不利于药王谷的事,只是这几年,心中总是有疑虑的,但如今,我才算明白,赤羽营副将,自然会听命于他的少帅了。”楚逴笑着摇了摇头。
“楚少主果然不同凡响,仅凭这些便能推断出苏某的身份。”
“苏先生有恃无恐,告诉我了这样隐秘的事,也不怕我说出去,想必,不说江左盟,就是药王谷也入局了吧?”
“素老谷主高义,救我于危难,又收留了卫峥,苏某感恩戴德,日后,也必定保全药王谷。”梅长苏道。
“我知道,那天我也在,我在路上发现了素玄兄,后来去了绝魂谷,据说是小蘅在北谷发现了——还是叫苏先生吧?”
梅长苏闭上双眼,便觉那一日的烈火与大雪尚在眼前。
楚逴微微凝眉:“苏先生,切忌忧思,沉郁往事。”
梅长苏定了定神,将他目前探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赤焰案的真相,以及关于李重心、兰娘的一切猜测,他凝目看着楚逴,想要得到这位楚家少主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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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逴静静坐在梅长苏对面,看着眼前与他几乎一般年纪的年轻人,难怪他的眼睛蕴藏着谁也看不透的雾霭积云,难怪他原是霁月清风的翩翩公子,却似重活一世那般饱经沧桑,难怪,此时此刻那些充满黑暗与血腥的残忍之事,从他口中说出,他却神情淡漠,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火寒之毒,天下奇毒之首,挫骨削皮,实非常人能忍受。
可眼前之人,却用一身病骨,背负七万冤魂,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心向光明。
他更没有想到,朝廷暗流汹涌,各方博弈竟已至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仅凭一封徒手捏造的信件,便可以令一座赫赫扬扬的王府和匡护大梁北境的雄狮彻底湮灭于世。
楚逴与少年时代的林殊并无交集,却也听闻过那人何等的飞扬不羁,是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恰如这些年楚逴都没有对梅长苏产生过任何怀疑,他也的确不会想到,那个在继任大典上低眉浅笑间便将双刹帮轻而易举拿下的江左盟宗主,能与曾经的少帅林殊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楚逴终究是楚家少主,心中触动再深,他也必须以楚家为先。
“苏先生既然以这样的身份隐于江湖,韬光养晦,在下便知,任何宽慰之言皆是徒劳,既如此,苏先生不妨直言,今日一会究竟所为何事?”
梅长苏淡然一笑,若是楚逴一时因心中震撼而莽状应答,他反而要思量这位楚少主的能力了:“郢州隶属南境,又与南楚淄邻,商贸往来、消息流通莫不繁华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