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逴回身,腰间一方墨玉微微曳动,等着云蘅到了近前,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云蘅松了口气,师兄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便老老实实行礼道:“师兄!”
楚逴一只手指勾了勾玉佩下坠着的流苏,眼神平静,却叫云蘅不敢对视:“哦?如今果然是长大了,同师兄也生分起来。”
云蘅不安地揪着垂落的小辫子,避开楚逴的目光,想着自己这真才叫做贼心虚:“师、师兄这是什么话······”
楚逴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可眼底终究是闪过了一丝黯然,便是他自己也不知,何时便真的上了心,那个拉着自己袖角絮絮叨叨片刻也不停的小丫头,转眼之间,便长成了如今姣好而俏丽的女孩,只是,却日复一日,终究是同自己生分起来。
“好了,都要及笄了,你这般行事,叫我如何放心?”楚逴说着,便将小辫子从云蘅的手中解救出来,替她安安顺顺放在了身后。
云蘅一惊,为着不让师兄又说什么生分的话,硬生生忍住了向后连退几步的反应,半晌才傻笑道:“师兄,楚远怎么没来?”
楚逴见她窘迫,好笑道:“哦?楚远若知道你对他心心念念,只怕要吓得睡不着觉了。”
云蘅小脸一黑,什么叫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就吓得睡不着觉了?她好好一个姑娘,有那么可怕吗?又想起自己几年前胖揍楚远的事,想必是打击了人家楚家二少爷的自信,哎,总要写封信道个歉才是。
“原来是楚少主,苏某未曾远迎,失礼了。”一道温润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云蘅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云蘅下意识回过头去,见那人月白素衣,霁月清风,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
及笄(一)
趁着楚逴直起身望向来人,云蘅偷偷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钻回了梅长苏身后。
梅长苏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同楚逴见礼后稍稍寒暄。
“听闻楚少主以雷霆手段拿下了楚家,掌家主印,更是彻底取代了族中长老对于楚家生意的决策权,当真是令苏某万分佩服。”
楚逴看着乖巧立在梅长苏身后的云蘅,眼神微微一黯,但还是笑道:“若非梅宗主鼎力相助,在下也没法如此轻易立威。”
云蘅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打太极,着实不耐烦起来:“好了好了,你俩有完没完,天色晚了,先给师兄安排厢房好了。”
黎纲也在一旁插言笑道:“正是呢,快到晚饭时间了,楚少主远道而来,不如先歇歇,前溪院是特意留给少主的。”
梅长苏道:“是苏某失礼了,阿蘅这丫头也是,叫楚少主站在门口说了半晌话,黎纲,你且引楚少主去前溪院。”
云蘅神色微微一动,埋着头没有说话。
待楚逴走后,云蘅才问道:“怎么安排到前溪去了,偃月阁这边不也有地方么?”
前溪虽风貌极好,窗外便是一院海棠,可离主院未免也太远了吧?
梅长苏瞧了她一眼,似是无奈:“你都要及笄了,还这般有事情便往我身后躲,以后可要怎么好?”
云蘅捏着衣角,低头道:“我哪有!只是、只是对着师兄总觉得——”犹豫半晌才接着道,“师兄一直待我极好。”
“是待你极好,百年前南楚皇室的至宝桃花簪,如今也做了你的及笄贺礼。”
“啊?”云蘅莫名其妙,看着梅长苏独去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子呆,总觉得苏哥哥好像生气了······是因为自己没有招呼好师兄?
云蘅想,自己还是不要去在苏哥哥眼前晃悠了,便挪了步子打算去瞧瞧那个素老头。
八月初四,令月吉日。
当云蘅被一众仆从拉起来时,天还未亮,便要焚香沐浴,听着吉婶絮絮叨叨地讲笄礼的一应事项。
“什么?要加三遍?”云蘅大惊,每一遍加笄后都要跪拜谢礼,净手更衣,她最不耐烦这些啰嗦仪程了。
“我的小丫头,寻常人家的女儿只加一次的也是有的,这是宗主和素老谷主商议后决定的,此番江湖群雄、各派叔伯都在,笄礼越隆重,便越体现了女儿家的尊贵,这也是为你今后着想。”吉婶乐呵呵笑道,伸手将云蘅一头如瀑的长发打散,梳成了双鬟髻。
寅时三刻,便已有宾客临门,虽说此番素天枢以师父的身份担了主人家之名,但身为江左盟宗主的梅长苏,自然也要随之迎客。
江左盟已是天下第二大帮,梅长苏又登了琅琊榜首,声名远扬,江湖中人竞相结交,各家纷纷递上厚礼,即便素不相识,也要一副熟稔的样子寒暄两句。
灵山清风观的秦大师虽不能亲至,却因着极喜云蘅这个晚辈,也特意占了吉时叫道童送来。
峭龙帮帮主束中天到时,又掀起了一阵轰动,南北两大帮派之主行了平辈礼,又把臂而谈时,众人面上悄无声息,心底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看来传言果不欺我,想那梅宗主亦不知是怎样的惊世之才,竟能化敌为友、引为至交。
束中天送的礼亦是极重的,一套青玉头面,玉质纯粹,观之兴叹,以及整整一匣夜明珠,在暗室打开,亮如白昼,但如果打开了最后一个不起眼的小锦盒,才会知道,比起这个,前面那些贵重之物,实在不值钱。
庆林捧着锦盒里的玉牌两眼放光地叫道:“这可是天下第一钱庄的令牌,有了这个牌子,不仅是大梁,即便是北燕、大渝、南楚、夜秦,只要有德合钱庄的分号,便可取到银子,没有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