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红亲密地抚着雪秀的背,和颜悦色地安慰她:“即便只懂皮毛,也起大用场呢。”又说,“你妈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今晚兴许能睡个安稳觉。”
不多久,水根也从家里走出来。黎红又向水根问起兰英。水根看起来高兴了些,说:“刚又换了药,说不怎么痛了。我扶她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真是多亏了雪秀。”咪子说。
“是啊,雪秀说,叔叔的地里原就有这种药的,只是我们都不懂。”
水根说话时,咪子用力拍着脑门,哎呀一声大叫,说:“都被我锄了。我看这两年没人打理,满是野草,就想着整出来种点菜——”
“没事,我在后山上找到了。”雪秀说。
随后,大家随意地聊起了天。
黎红说春秀太不懂事了,这家里为了她特意装了电话,十几块一个月呢,她反而不往家里打了。还有虎子,明明就在市里读书,周末也是找各种理由不回来。
咪子感慨道:“这个世上,从来只有父母惦记儿女,见过几个儿女会惦记父母的?”说完,他叹出一口深长的气。
“孩子也自有孩子的难处。”木根说。
雪秀叫黎红不要难过,说春秀在信里提到,今年打算早点回来过年。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唰地一下就过去了。
“想什么想?”王婶埋怨道,“她时不时地往家里寄汇票,你就知足吧。”
说起汇票,大家就聊起了钱。随后,由钱就聊到钱的万能性。木根兴致好,就唱起了咪子录音机里的歌:
一张张钞票,一双双镣铐
钞票人人对你离不了
钱哪,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虽然只会唱这几句,但他嗓音铿锵激昂。唱到最后一句时,连咪子也大声跟唱起来。
王婶说:“谁说不是呢,这钱有时候就像一把刀。只要有钱,你就甘愿挨刀。就说‘罗圈拐’,挨一刀二千六,他可乐意啦。”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唉——好说不好听的。”咪子直摇头。
“他自己可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那天我去看他,他说,二千六挨一刀,值得很。他愿意每年挨一刀,可惜,这种刀一辈子只能开一次。”王婶说得还挺高兴。
“这话只有他能说得出来。”木根说话时,也挺高兴。
雪秀心里好奇,“罗圈拐”到底得了什么病?开刀还有钱补助。于是,就悄悄问黎红。
当黎红说出“结扎”二字时,雪秀大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咪子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还不是为了抵村里的指标?唉,”王婶叹道,“说起来也确实可笑的很。”
黎红对王婶说:“少感叹别人的事,年底了,警醒点,你家‘灰炉’生完儿子,如今又怀上了,别被抓到。”
“我晓的。”王婶亮着高嗓门,自豪地说道,“上次不知是哪里吹来一阵风,说上面会来抓,我们不也在山上藏了两天?”
雪秀心里还在为金柱父子感到难过,略坐了坐就回家了。
第二天,天刚亮,父女俩就去了后山。最后在楂溪村前那座山上,找到了不少药草。
回到家后,雪秀也没等水根做早饭,去婶婶家捞了一碗粥吃,就急着回学校了。
若飞问雪秀,金柱为什么不读书了。雪秀把他爸的事说了,若飞听后也很难过。一路上,二人再没说一句话。
金柱不在了,雪秀觉得再让若飞帮忙蒸饭很不好。后来的日子里,雪秀都是回宿舍里吃饭。
兰英一周后就能下地了。
那天,雪秀回到家里,她第一次感觉到,养母对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温情。尽管那温情很淡,雪秀却仍然有种如沐春光之感。
“我和你爸都吃了,饭上那碗氽肉是给你留的。”兰英说。
雪秀一时间还很不习惯养母的转变。她红了脸,低下头,心里却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