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自打从医院回到家后努力让自己维持正常,也绝口不提医院里的女人,李希维试图想让他主动开口,都被小满沉默应对,再生硬的将话题转移。
面对小满的抗拒,李希维心里的慌乱占据了大多数位置,他不了解小满的过去,而小满也不愿对他主动提起,这种被隔绝在外的飘忽空白感,让他有些恐慌。
而一切的恐慌,都源于未知,无论是对现在,还是过去。
李希维总是控制不住深想:李然知道吗?李然了解他的过去吗?小满不愿意对自己说,那他愿意跟李然说吗?
李希维知道,自己在一个死胡同里,后退不能,前进不得,这就是来自一个冒牌货的心虚,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每多向前走一步,就越对过去的小满多一分占有的欲望,恨不得可以穿越时间,抢夺他过去的一切记忆。
“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李希维终是没忍住,这次不再是问句,他起身,坐在小满身旁,半侧过身,手臂从身后圈住小满的身体,他把下巴搭在小满肩头,右手伸进小满的裤子口袋里,从他的裤兜最底下摸出他平时用的纸笔,把纸翻开空白的一页,平摊开,铺在小满腿上,手指捏着黑色签字笔末端,左手抬起小满的手腕,把笔塞在他手心里,又用自己的手包住小满的手,维持着教孩子写字的姿势。
“跟我说说吧,我想知道,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小满的后背贴着李希维的胸膛,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他被这震动感传遍身体内外,身体被桎梏住,无法动弹,只能蜷缩着眼神。
李希维半边身体都靠在小满身后,脸颊贴在脸颊,他的唇角都能碰到小满的耳廓,按理说,这样的姿势很亲昵,声音也会很近,可小满却觉得他的声音好似来自远方,翻山过海,等到他听清,只剩零星碎片,拼不完整。
手指无力的握着笔,若不是李希维在用力,他手里的笔一定会脱落在地,说不定笔尖会摔坏,坏了也好,坏了就不用写字了。
可李希维很用力,再怎么也不会掉落,笔尖在两人的合力作用下,磕在纸上,画出一条断断续续,弯曲的短线,正好在纸的空白中央。
除了细不可闻的呼吸,身前的人没有任何动作,李希维感觉到手心里没剩多少温度的冰凉感,想起之前只要把小满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很快也可以跟自己有一样的温度,这次不是,他怎么也捂不热小满的手,他不自觉间收紧了力度。
小满的手指聚拢在一起,在李希维的力道下,扭曲着,指尖很快充血,变成了紫红色。
李希维偏头,看着小满半垂着眼皮,摄人心魄的双眸遮了一半,同样也少了一半的魔力,但也足够让他日月颠倒,黑白不明。心中不禁暗恼,为何自己每次面对他,永远游走在失控的边缘,明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根芽却像早就深种。
以前没遇见,所以自己不知,现在遇见了,根芽破土而出,势不可挡。
李希维的力道越来越重,小满忍耐到极限,痛苦一声闷哼,“嗯”
李希维听到小满的声音,看到小满极力忍耐的表情,才察觉自己的力气太大,慌乱松开小满的手,弹开手臂,站起身,“我去做饭。”
他说完,转身钻进了厨房,门也关了。
小满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手背,压下眼尾逐渐溢出的委屈,眨了眨眼,感觉一切正常之后,才掂着脚尖走到厨房门口,敲了敲门,门里只传出一句“你别进来。”
小满收回手,只能通过的玻璃窗往里偷看。
李希维身上穿着围裙,还戴了口罩,哪里像是做饭,果不其然,厨房里一会儿是浓浓黑烟,一会儿又白烟滚滚,最后连半边人影也看不清了,只能听到砰砰咚咚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夹杂着李希维的被浓烟闷呛的咳嗽声。
小满忍不太住,又敲了敲厨房的门,开始的几下埋没在锅碗声下,里面的人听不见,他拧了拧门把手,李希维反锁了门,打不开,他只好又敲了几下。
“一会儿就好。”李希维听到声音,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左手还握着锅把手,右手拿着铲子在锅里翻炒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食材,隔着白雾,隐约看到趴在门外的一只胳膊就能整个圈住的瘦小身影,无奈叹了口气,轻声说:“马上就吃饭了。”
小满又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生怕厨房里发生什么意外,直到各种声音彻底消失,门一开,李希维手里端着两个盘子走出,一盘黑漆漆的,一盘绿油油的。
小满从李希维手里接过餐盘,端上餐桌,李希维解下围裙,又从厨房端出两碗刚煮好的面。
“吃饭吧,第一次做,你尝尝。”李希维从黑漆漆的盘子里夹起一块看起来焦黑硬梆梆的东西,放进小满碗里,“红烧排骨,火候大了点,不知道味道如何。”
小满夹起排骨,咽了口唾沫,还是毫不犹豫放进了自己嘴里,跟看上去的一样,很硬,很咸,焦炭味很重,吃不出是排骨,倒像是在火里烧了很久的石头。
小满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没嚼几口刚想咽下去,李希维从餐桌对面猛地站起,把手指伸进小满嘴里,把刚刚他吞下去的排骨抠了出来,扔进了餐桌底下的垃圾桶里,“我让你吃你就吃?不好吃你还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