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碰她,知道吗?”我大大地觉得委屈,“你保护她,而不是我?”傅于琛冷笑,“我太清楚你的杀伤力。”“我——”他已站起来离开,不给我机会分辩。
我怒极,伸出脚大力踢翻茶几,茶几上盛花的水晶瓶子哗啦一声倒下,打在地上,碎成亮晶晶一千片一万片。
傅于琛没有回头看我。
他有他的忍耐限度,我过了界限,自讨没趣,乏味。
我们时常三两天不说话,僵着,直到他若无其事地与我攀谈起来。
这次我一定会认真地得罪他。
他愈保护马小姐,我愈不甘心。
第二日就约邓路加出来。
随便地问起他的家世,在一杯冰淇淋时间内,他说了许多许多许多。
三个姐姐,他是独子,全是同胞而生,自小疼得他什么似的,他最早学会的话是“弟弟真好玩”,因为人人抱他在手,眯眯地笑,说的全是这句话,祖父母、父母、叔叔、姐姐、店里的伙计,都争着宠他。
这时不得不承认邓路加本性纯良,他并没有被宠坏,待人接物非常稳重,一点没有轻佻的样子。
姐姐送的跑车,不敢开出来,怕父亲说他招摇,可见家教是好的。
傅于琛想把我嫁入邓家。
但是,循规蹈矩的男孩子只能娶规行矩步的女孩,周承钰是裁坏了的衣服,再也不能翻身。
“愿意见家父家母吗?”路加问我。
我摇摇头。
什么都没有做,已经心虚,伯父母像是照妖镜,邪不胜正,无事不登三宝殿,见来作甚。
我有种感觉,这一关不好过,傅于琛有些一厢情愿,他偏心于我,对我另眼相看,所以认为邓家的长辈也会如此,多么天真。
与伯父母见了面,如果他们问“傅小姐,怎么令尊不与你一起”,我怎么回答?说“我不姓傅我姓周”?
一下子就拆穿了西洋镜。
“在想什么?”路加问。
“没什么。”“总觉得你有时会像元神出窍似的,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我微笑,“一飞出去同梦魔皇大战三千回合。”路加大笑起来,他说:“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有趣的女孩子。”但在这表皮下,周承钰是一个极度欠缺安全及悲哀的人。
路加握住我的手,“我要等你长大。”“我才不要长大,永远做十五岁多好。”“你不像十五岁。”痛苦塑造性格,路加也不像二十三岁,很多时他比我幼稚。
陪他说了那么久闲话,渐渐进入正题。
故意不在乎地说:“他们好似已论到婚嫁。”路加一怔,随即想起来,“你指傅先生同马小姐。”“嗳。”“没有这么快。”“你怎么知道?”“公司里同事都这么说,马小姐家里不大赞成。”这倒是一宗意外。
居然会有人嫌傅于琛,我想都没想过。
“但他们几乎已经同居。”“嘘——”路加将一只指头放唇上。
在那个时候,同居还是很难听的一个名词,太丑恶与不名誉,社会上只有少数人才会有胆量付之实践。
路加面孔都红了。
“马小姐算是好出身?”“她们家是生意人,据说母亲极为反对。”“小姐年纪也不轻了吧。”“好像有二十七八了。”“怎么没人要?”路加看着我微笑,“你对马小姐的兴趣真大。”“她有机会姓傅,你能怪我太关心?”“傅先生结过一次婚,又有——”我给他接上去,“又有一个私生女,所以马家对这头婚事并不是太兴奋,不过越拖越是糟糕。”路加只是微笑,不肯再说下去。
我问路加,“女人到了三十岁尚未结婚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们两人都不认得三十岁未婚的女性。
“一定很仿徨。”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到三十岁。
从来没想到,每个人总会到三十岁,除非在二十九岁那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