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蕴吓一跳,生怕这侍卫下一秒也要将自己拉出去,抖着声音说:“是、是。”
“何公公机警聪慧,又知礼守节。殿下口谕,可升一等太监,在长生殿伺候。”
长生殿?
何蕴连忙磕头谢恩,见侍卫们还守在院子中不离去,抿着唇去屋中收拾了自己的物件儿,紧赶慢赶地跟在侍卫们身后。
走到了长生殿旁的耳房,何蕴换了衣服,便去殿中伺候。
文帝身子骨越发不行了,躺在床上,面上无半点血肉,颧骨很高,瞧着与骷髅没什么两样。
何蕴抹开脸上的汗,说道:“给皇上请安。”
文帝眼神不好使,紧盯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你啊!近身伺候,让朕瞧瞧。”
何蕴笑了下,将浮尘放在桌上,掀起衣摆跪行到脚榻前,说:“皇上今日瞧着气色好多了。”
“是吗?”文帝大笑,说,“这样便好,多坚持一些时日,免得登基大典还未来,朕便去了,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何蕴动作一顿,倒了一杯碧螺春,送到床榻边,说:“都说万岁万岁万万岁呢,皇上还有得烦。”
“万岁?”文帝端着茶,说道,“做上这个位置的,别说万岁了,哪个算得上喜丧了?”
早前,庄鹤与王虎便带着一个人来了长生殿。
文帝心中早有预料,将蒋玉打入大牢,可听了陈太守的话,文帝还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蒋玉抽筋剥皮,以告武帝在天之灵。
何蕴忙活在殿中,这儿擦一擦,那儿抹一抹,乖顺得不像话。
文帝靠在床榻边,问:“早前忘了问,今年春闱,你那二弟可能进金林考试?”
“哪儿能啊,童生拭刚过,还在夫子那儿念书呢。听他说,今年他们那私塾就三个人进金林考试,没选上他。”
“兰都人?”
“是,山坡上的野兰花多过杂草呢。”何蕴笑笑,说道。
文帝咳嗽着,用帕子擦擦嘴,道:“百废待兴,必然要广纳贤人,你二弟若真有才干,来金林一游也是好事。”
何蕴想了想,说:“可奴才二弟年纪尚幼,才十三,这。。。。。。。”
“若能得傅祭酒那样的境遇,不也算得上一桩佳话?”
“是、是,谢谢皇上,奴才回去就写信让他来金林!”
文帝用茶香按下口中苦涩的药味,指了指长生殿中挂着的弓,说:“你可知那是什么?”
是小孩儿用的弓,用蛇皮铺满了整个弓身,带着十分漂亮的纹路。
何蕴上前取了那弓来,说:“弓?”
文帝撑着身子笑,说:“朕自然知道是弓,问你知不知道是何人所用?”
“何人?”
“周荷,十二岁时,带朕去市集闲逛时买的。”文帝轻声说着,“那会儿朕年纪小,还不足他高,够着身子拉他的手。街上到处都是人,朕只能瞧见每个人的荷包和腰佩。走到卖货郎前头,周荷一眼瞧中那弓,要卖货郎卖他。卖货郎说,那弓是他人所赠,皆有缘分,若周荷能拉开那弓,便白送给他。
“周荷不知,那弓足有一百二十石的重量,专给匈奴小儿用来捉鹰的。周荷上前,轻轻松松就将那弓拉开了,丢给了朕,说这等物件儿也就够自家小弟当个玩意儿把玩的,还算得上什么稀奇。那卖货郎气得脸都涨红了,话都说不出,只能看着周荷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