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和弟弟……都死了,是吗。
“是,唯一。”
男人指尖温柔地擦着他的眼泪,“你要牢牢记住你的仇人,记住这上京城里的一切,片刻……都不得忘记。”
“你娘亲和弟弟怎么死的,你父亲怎么死的,你如今无父无母无亲眷,孩子,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他们还能好好活着。”
啪嗒。
下颚处的眼泪砸向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活着……”
“孩子,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在上京城里。够狠心,才能活下来,够决绝,才能报仇雪恨。记住了吗。”
眼前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
那是,原主的记忆。
果真是苏明鞍救下了幼年的楚歇。
他教他如何谈判,交涉。由着他在纷纭杂乱的边境私贩战马,将银钱都流向上京城。
他教他谋权,诛心。扶着他在这上京城中兵不血刃地踩着他人尸骨往上攀爬。
苏明鞍。
他是月氏人。
救下一个沈家的孩子,只是为了给与地狱一般的人生。
在仇恨里浮沉,最终被残酷绞杀的人生。
楚歇在一片黑暗里看着原主的记忆。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知道了?”
是原楚。
知道什么。
“许纯牧身上,真正的杀机。”
赵灵瞿的话再一次回想在耳畔,楚歇顿悟,“是因为……他姓沈。他是你的亲弟弟,他也是沈家的后人!”
黑暗里的声音像是轻颤了一下,然后才道:“是。”
“永安之乱起源于长野兵败。而守将沈弃安身负叛国罪更是千古罪人。百年将军府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国贼,只要和‘沈’字挂钩的世家大族通通连坐流放……所有经过永安之乱苦痛的人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宣和帝明知真相却为稳定人心而不为沈家翻案,反而加重株连平息民愤……”
那声音在黑暗里冰冷又安静。
“许纯牧身上萦绕的杀机。不是任何经历,外物,权利变换引来。而是他沈家后人的身份——大魏的罪人,月氏的仇人,戍守边境半生最后却只能将一副孤苦掩埋在黄沙之下,甚至连家族后人都惨遭荼毒,永远不得翻身的……沈氏后裔的身份。”
那黑暗里的声音消沉片刻,继而传来颇有些沧桑的叹息声:“我背负着这个身份过了一生,所以我知道,以沈家后人的身份活着——这个世间,就是毫无希望的地狱。”
楚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明鞍已经知道了许纯牧的身份,那就算他将人送出上京城,若自己死在这一场大火里,再无任何阻挠他。
他若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许纯牧,他如何能再有生机。
已经完了。
许纯牧姓沈,根本救不了。
“你姓沈,你的人生是地狱,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人我救不了,你现在就把身体还给我!”楚歇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
黑暗里的声音幽幽传来。
“下个月三号,是沈音最后手术的时间。”
楚歇伸手在黑暗中抓挠着:“凭什么!我凭什么非得救许纯牧!他姓沈,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势必为大魏所不容,为边境异族所恨。如今许邑都死了,我如今又是个油尽灯枯之人,还有谁能从苏明鞍手里救他!他是必死之人!”
雷霆之怒瞬间炸响耳畔。
“那你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