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宵没有说话,蓉卿也没有劝他。
对于齐宵来说,他恨了十几年的人,纠结了十几年的感情,不可能说不恨就能原谅,他做不到,相信别人也做不到。
齐老太君垂着眼泪,花白的头发尽显了沧桑和无助,她喃喃的道:“要怪就怪我吧,自小我把他管的太严,房中连丫头都没有一个,等他长大了,在外面认识了朋友,又在教司坊遇见了夙香,那女人我曾见过,是前吏部员外郎家中的幺女,自小诗书礼仪教出来的女子,若非苏堤贪墨案牵连她也不会沦落在教司坊……”她说着一顿又道,“与你父亲一见倾心,她温柔贤惠体贴周到亦能红袖添香,与你父亲而言自是难抵诱惑的……”
蓉卿暗暗吃惊,她没有想到夙香竟还出生官宦,难怪齐瑞信会对她动了情。
“后来我知道了,让他把母子四人送走,并为他求娶了你母亲。自你母亲进门后,他也没有让我失望,安分守着她。你外祖父乃武将出身,你母亲性子中亦有一份江湖儿女的侠气豪爽,但性子却是倔强高傲,与你父亲虽常因琐事争吵,但感情却也日渐浓厚。”
一个温柔体贴红袖添香,一个高傲强势豪爽侠气,各有千秋,可于齐瑞信来说,可能前者更适合他吧,蓉卿叹气。
“临江侯出事时,你父亲四处奔波,受到了牵连,当时他若不收手沉默,只怕我们齐家也难保。你母亲怪他冷漠,可你要知道,朝事风云变幻,太祖憎恶坐党之人,我们若不自保,到时候齐家一百多口人,就只能陪葬啊!”
蓉卿可以理解,临江侯和凉国公府是姻亲,诛九族中首先杀的外族就是姻亲,齐瑞信自保,乃明智之举,齐家并非他一人,他不可能冲动行事,她相信齐宵也能理解,因为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半句齐瑞信不救临江侯是错的话。
“翰哥儿啊。”齐老太君叹道,“你要怪,就怪我这老不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我的儿子管好!”
齐宵未动,但面上已是动容,这么多年,家中唯一让他牵挂的也只有齐皓和祖母了,他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祖母,我不怪你!”却不松口原谅齐瑞信。
齐老太君满脸的疲惫,外面传来齐瑞安和齐瑞春说话的声音,过了一刻兄弟两人跨进来,见齐瑞信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他们脸色一变问道:“娘,大哥怎么了?”
“老毛病犯了。”齐老太君转目交代两个儿子道,“这里你们别管了,外面还有客人,别惊动了他们。”一顿又道,“把齐成关去后院,别的事晚点再说。”
齐瑞安和齐瑞春又看了眼齐瑞信点了点头,两个人转身退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太医才赶过来,是宫中太医院的唐医正。
唐医正切脉,齐老太君问道:“人怎么样?”唐医正凝眉翻看了齐瑞信的眼帘,和齐老太君道:“怒气攻心,导致了暂时性休克,这问题到是不大,只是国公爷本就有旧疾,如此一反一复,只怕……”
齐老太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吟了一刻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唐医正听着就弯腰托转过齐瑞信的后脑勺,摸了摸,又用手指贴着他的脖颈处按了一会儿,过后才抬头看着齐老太君抱歉的道,“下官施针试试,若是能醒来加上国公爷的求生意志,病还有好转的可能,若不然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你的意思是,治不好?”齐老太君心忍不住突突跳起来,紧张的握住蓉卿的手,唐医正就道:“这要看国公爷的意志了,下官也不敢保证十拿九稳,毕竟按国公爷的病情,即便没有这一次也没有多少时日,眼下就只能……”说完叹了口气,朝齐老太君抱了抱拳表示歉意。
也就是说,看齐瑞信是想活还是想死。
蓉卿鼻头微酸,心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内疚感来,她转头去看齐宵,就见齐宵垂着眼帘,静静立着不知在什么想什么,但脸色却是极其的难看。
“有劳了。”齐老太君淡淡的点了点头,朝蓉卿和齐宵摆摆手,“咱们出去吧。”
蓉卿就扶着齐老太君出了门,齐宵落后一步,回头看了眼齐瑞信脚步微顿,忽地道:“唐医正。”
“下官在。”唐医转身抱拳听命的样子,齐宵沉声道,“若需用药尽管开口。”
唐医正颔首应是,回道:“下官一定尽力!”
齐宵微微点了点头,跨出了房门。
蓉卿跟着齐老太君坐在正厅,不一会儿二夫人和桦大奶奶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应该是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二夫人道:“娘,大哥没事吧?”揪着眉头。
“还不知道。”齐老太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唐医正在施针,稍后才知道。”
二夫人点头,视线在齐宵和蓉卿面上一转,这边齐老太君问道:“外面怎么样,客人都走了?”
“外院还有几位大人在,几位叔叔在作陪,内院来的几位夫人都辞了回去了。”二夫人说完一顿,“法事还未结束,不过四弟妹和五弟妹看顾着,不会有事。”
“辛苦你们了。”齐老太君叹了口气,“家里事情多,也得亏你们婆媳能帮上一把。”
二夫人行礼,连声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