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天了?
郑旸走后,苏岑不赏云了,也不练字了,改习心学,比如探究什么叫“就这几天了”?
他总觉得郑旸意有所指,好像有什么他不经意间忽略了的东西,很重要,但他就是抓不住。
有什么事情是“就这几天”里会发生的?
临近望月,月色清皎,落地为霜。
入了夜苏岑刚收拾躺下,忽听见西北方向一声炸响,来不及细细思量,苏岑披衣下榻,刚出房门便见曲伶儿已经在院子里了。
“怎么回事?”苏岑急问。
曲伶儿飞身上了房顶,远眺了一会儿回头道:“好像是兴庆宫。”
苏岑二话不说扭头往门外跑。
刚开院门只见两个侍卫一左一右一拦,“苏大人请留步。”
“刚刚你们没听到吗?”苏岑急道,“兴庆宫那里可能出事了,我就过去看一眼,不会逃跑的。”
两个侍卫回道:“王爷那里自有考量,苏大人请回吧。”
苏岑继续恳求:“我就过去看一眼,实在不行你们随我一并过去行不行?”
两个侍卫不动如初,强行把门一关,上了锁。
“苏哥哥,别担心。”曲伶儿在人肩上拍了拍,“我去看看,不会出事的。”
别无他法,苏岑只能点点头。
睡自然是睡不着了,苏岑披着件袍子在院子里踱步。长乐坊与兴庆宫一坊之隔,方才他都能感觉到房梁震动,该是什么响声才能造出这种声势?
那他呢?有没有事?
夜露沾衣袖,凝华不自知。苏岑在院子里站到脚麻了便移到庭廊里坐着,从月至中天等到月下西楼,看着婆娑树影从千姿百态变成魑魅魍魉,随着更声加深,心里愈寒。
曲伶儿直到后半夜才回来,院门一响,苏岑立即站起来。
曲伶儿从门外进来,看见苏岑不由一愣,“苏哥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怎么了?”苏岑皱着眉把曲伶儿打量了一圈,身上衣裳好几处都划破了,隐约可见暗红血迹。
“我没事,不是我的……”曲伶儿刚待解释,却见苏岑愣愣看着自己身后,不禁跟着回头。
祁林从夜雾深处过来,在门前停住,略一挥手,门外两个侍卫抱剑退下。
祁林着意看了曲伶儿一眼,转头对着苏岑道:“爷要见你。”
再进兴庆宫,苏岑只觉得物是人非。
夜色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而兴庆宫里的侍卫下人们正拿着水桶一遍遍冲洗门前的血迹。
尚未凝固的血痕被清水带走,被冲成粉色的血沫,连带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湮灭在砖石瓦缝间。
进了门也没好到哪儿去,原本雕梁画栋的亭台楼宇上满布狰狞的刀痕,满地残枝败叶,而他当日想爬的那座假山旁竟还炸了一个大坑。
苏岑忍不住问:“今晚到底怎么了?”
祁林回道:“那个黑袍军师带了人来,想暗杀爷。”
苏岑一愣,急问:“那王爷呢?!”
“爷没事,”祁林略一回头看了苏岑一眼,“应该说,爷已经等了他们好多天了。”
祁林道:“曲伶儿告诉你了吧,他们是暗门的人。”
苏岑点头。
“暗门将爷视为心头大患,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岑心里突然了然,“所以是你们故布疑阵引他们过来的?”
祁林道:“爷负伤是真,只能说是将计就计。自那日从城郊回来后兴庆宫就戒严了。兴庆宫里铜墙铁壁,暗门的人渗透不进来,只能从外面打探消息,这些天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他们从你那里看出端倪。”
苏岑心里暗把这些人骂了一万遍,他们要设伏凭什么折腾他?再不济事先知会他一声,想要呼天抢地的还是润物无声的,他都能给演出来,非得这么钝刀子割肉似的耗着他,人都快给耗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