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御史袁化中也联合了同僚上疏。他在疏中指出魏忠贤障日蔽月,朝野共危,神人共愤,陛下未必知道。魏有可能铤而走险,其狼子野心不仅危及士大夫,更严重是危及陛下,难道可使魏忠贤之流陪伴左右吗 ?
国子监祭酒蔡毅中,发动了国子监师生千余人声援杨涟,他在疏中写道:臣正对诸生讲“为君难”一书,忽接到杨涟劾魏忠贤疏,全监师生千余人,无不鼓掌称庆。忠贤无冯保(万历初年大太监)之功,而极刘瑾之恶,二十四罪,无疑不当悉究。而数日来,只要论及忠贤的奏章,皇上都留中不发,束之高阁。臣以为对待魏忠贤,即使不像对刘瑾那样处以极刑,也应像神宗处理冯保一样,将忠贤驱逐出宫。
继之上疏参劾魏忠贤的,还有御史周宗建、刘芳、刘廷佑、胡良机、林汝翥、胡士奇、洪如钟、周汝弼;给事中陈良训、许誉卿、刘茂传、陈熙昌、朱大殿、熊奋渭、陈维新;吏部郎中邹维涟、卿寺胡世赏朱卿相、兵部尚书赵彦、詹事翁正春、抚宁侯朱国弼、南京兵部尚书陈道亨、南京科道徐宪卿赵应期等不下百余人。
锦衣卫佥事陈居恭,原是魏忠贤党羽,即杨涟疏中所指“鼓舌摇唇者” ,今见举朝共诛魏忠贤,便反戈一击,也上疏纠弹魏忠贤。
于是,朝野内外举国上下,短短数天刮起了一场###魏忠贤的暴风骤雨,而杨涟的劾魏二十四大罪疏,一时间洛阳纸贵,除在京城广为传抄外,在南京也成了街头巷议的热门话题,几乎是家抄户诵。
一连三天,魏忠贤王体乾找出种种借口,阻挠皇帝朱由校出宫会见朝臣,而秉笔太监李永贞则将诸位大臣的上疏,尽量扣下不报。
到第四天头上,魏忠贤幕后操纵,命令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宦官,簇拥着朱由校进入文华殿。朱由校坐稳龙椅,文武百官三呼万岁后,纷纷回到自己原先的站位,即文官左侧武将右侧。这时,皇上身边的太监突然上前宣布:“左班(文官)诸臣不许擅自奏本。”意思是说今日早朝禁止文臣上疏或发表意见。
站在左首的文官全都一怔,尤其是左副都御史杨涟。他原打算趁今日早朝之机,当面向皇上再次揭发魏忠贤,并阐述除掉魏忠贤的必要性,没想到连发言的资格都给取消了。他望了望皇上的一张脸,一脸的愠色,再看御案左右那些手持斧瓜的宦官,各个横眉怒目,如临大敌。依着杨涟的性子,他真想迈出一大步,跪在皇上面前,恳请皇上明辨忠奸严惩国贼,对魏忠贤除恶务尽,至于后果是遭廷杖还是关入诏狱论死,他已无暇顾及。就在这时,站在他身边的佥都御史左光斗,低声说了一句“不可莽撞 !” ,杨涟于是止步不动了。
这时皇上开始讲话了。他先是回顾自己在襁褓中,全靠魏忠贤护卫,圣母去世后,自己饱尝忧患,平时的服食起居,多亏魏忠贤伺候。父皇弥留时,曾说宦官中忠心正直,不避行迹的,只有魏忠贤一人。皇上讲到这里,语气变得气愤起来,说如今厂臣居然被杨涟一再诬告,而大小臣工又随声附和,不断来打扰朕,是何居心 ?说到这儿,他提高了嗓门,质问起左侧的文官,说天下大事,事事都是朕亲自裁断,魏忠贤有何专擅 ?……皇上斥责了大家一顿后,连眼睛都不看大臣们一眼,站起身走了。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的摇头,有的叹息,在一声“散朝”的口令之后,大家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文华殿。
首辅叶向高并没有回隔壁的内阁大堂,而是直接回了相府,他有些心事重重。他认为皇上今天的说法,不够得体,伤了大部分官员的心,况且有偏袒魏忠贤之嫌,会助长魏的气焰。他想到魏忠贤不宜根除,如今事已决裂,自己作为阁臣,应当从中挽回,避免朝中正人清流遭受大祸,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决定先小睡一会儿。……他刚要脱下官服,家人进来禀报,说来了许多大臣,要见相爷。
叶向高推开书房门一看,门外黑压压站了一片朝官,以杨涟为首,还有魏大中袁化中周宗建等数十人。杨涟首先开口说:“今魏忠贤怙恶擅权,社稷危殆,叶阁老是国家重臣,我等亟请阁老亲入乾清宫,将魏忠贤杀害皇子贵妃及种种大逆不道,奏明圣上,并奏请对魏进行处分,以清君侧。如果失掉这次机会,祸害无穷 !”其它大臣也纷纷说道:“杨公上疏讨贼,举朝都仰望叶公出面主持 !”“只要老相国振臂一呼,举朝必会响应,大有决胜的希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叶向高倚门思考了片刻,带着几分顾虑说:“我虽老了,仍不惜以身报国。诸位想过没有,倘若圣上不听,你我将置身何地 ?”众人见首辅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又情辞恳切地劝了半天,可叶向高依然不肯前往,只是反复的说:“老夫自有对策 !” ,众人见劝说无效,只得转身离开了相府。
叶向高等众人走后,便回到书房,这时家人又领着一个宫中太监来了。太监是来传达皇上口谕的。口谕说:如今朝廷上下乱哄哄,有失国体 。老相国与其他廷臣不同,应尽快想法调护,释去诸臣的猜疑。叶向高接旨后,送走了传旨的内官,坐在书案前,凝神想了想,随即提笔给皇上写了封密信。这种密信当时称“密揭” 。信中写道:“准许魏忠贤退归私寓,给予优厚待遇,如勋戚大臣。这样可一举两得。……”
叶的“密揭”送到了皇上面前,朱由校读后心中不悦,心说老魏有何罪,朕非要把他赶出宫外 ?
魏忠贤听说此事后,十分不满,对叶向高平添了几分怨恨,他与魏广微谈及此事,魏广微阴险地一笑,说:“叶向高是棵大树,那些东林党人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有撵走了姓叶的,阁中宫中就成了一家,就成了叔叔的天下了。”魏忠贤听了记在了心中。
七
自天启皇帝在早朝为魏忠贤评功摆好,并怒斥群臣后,朝官上疏者日渐稀少,偏偏在这时候,工部屯田司郎中万燝顶风纠弹魏忠贤。
万燝是江西南昌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与魏大中黄尊素李应升刘铎同科。他从年轻时起,就重视磨砺自己的品行和操守,平日与东林在朝官员交往密切。他推崇东林讲学,曾给当时的扬州知府刘铎写信,劝他参加一年一度的东林大会。信中说自己因京官的束缚,不能脱身去参加会讲,而足下离无锡咫尺,万不可坐失机会。人生在世,若没有听过这至好的道理,岂非一大憾事 ? 一个人徒然读书中举中进士,如入宝山却空手而还,会被有识志士笑话的!……
万燝对魏忠贤的不满和愤恨,自非今日始。早在天启初年,万燝任虞衡员外郎,主管铸造钱币,就曾与魏忠贤发生过冲突。当时铸钱缺铜,万燝听说内府中废铜堆积如山,便向主管太监提出“借用”一下。主管太监请示了魏忠贤,魏当即表示不同意,并不满地说:“外臣怎么能随意窥探、干预内宫的事情 ?”万燝知道后很是生气,他上疏皇上说,魏忠贤珠玉满箱金银满屋,什么奢求得不到,什么欲望不能满足 ?仅此破废铜器,入不了他眼,当不了他心,竟百般阻挠节外生枝。他把握天下的利权,又一步步独揽天下的政权,蓄谋甚毒,臣已窥见他在暗中得意狂笑。……魏忠贤听说此事后,跳脚大骂,心里牢牢记住了“万燝”这个名字,伺机报复。
如今万燝已升为屯田司郎中,督办庆陵陵务。每当他从碧云寺经过,看见魏忠贤那金碧辉煌的坟茔,其规制如同亲王,堪与天寿山脚下的诸皇陵媲美,不禁抚胸叹息,说:“先朝权监王振、刘瑾之祸不远了 !”
数日前,杨涟上